换了药，当天下午，章玉英很快就醒过来了。
得益于一直接受最顶级的医疗服务，医院在她醒来后，给她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
发现除了蛊毒未解，还有一点高血压和其他小毛病外，她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
之前脑出血还残留的最后一点淤血，也在这段时间的治疗中，全部被机体自己给吸收了。
最后，章玉英在还有几分懵懂的状况下，就被医院像送一尊大佛似的，给送走了。
直到进了高级疗养院的vip房，章玉英混沌糊涂的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躺在病床上，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儿子，脸色不虞。
任谁一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躺了好几个月，心情也不会很好。
付家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章玉英气怒，一拍床板，“都鹌鹑了？说话！”
付邵中叹息一声，“妈，你刚做了脑部手术不久，医生说情绪切勿太激动……”
中蛊一事，牵涉太大，他肯定不能照实说。
只能顺着医院做的那套假病历，把前因后果交待了一番。
章玉英听完，沉默了好半天后，才接受自己被小女儿气晕，然后侥幸发现脑部长了一个瘤子这个事实。
她揉了揉仍然有点混沌发胀的脑门，挥挥手，“行，我知道了。”
看着瘦削了不少的两个儿子。
语气放柔了几分，“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既然医生说我在这里静养最好，那我就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说。”
她没有问既然可以出院了，为什么两个儿子不接他回老宅？
反而大老远送她到这个封闭疗养院来。
她是个特别惜命的人。
既然疗养院里有最好的医护人员，在还没完全摸清自己身体状况前，她反而觉得这里比回家要好。
付绍松见母亲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住在疗养院的事实，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按母亲的性子，会闹腾一番呢。
原来是他想多了。
付绍松上前给她理了理被子。
“妈，你脑子里的肿瘤虽然已经取出来了，但医生说了，可能还是会有一些后遗症，诸如头疼、情绪不稳定之类的……”
“你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跟护士说，不要自个儿默默忍着……”
“放心吧，你就算住这里也不会寂寞的，我会经常带着孩子们过来看你……”
“……”
细细碎碎交待了一番。
说到后面，看着苍老瘦削了不少的母亲，付绍松眼眶还有点红，声音也有点哽咽。
想到母亲都这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么大的罪。
心里不是不难过和心疼的。
章玉英摸摸大儿子的脑袋，眼里流淌出几分温柔。
“好啦，你都当爷爷的人了，还好意思哭鼻子呢？”
“……放心吧，妈不会有事的…… 妈还没看见青豪和琦芸结婚生子呢……妈不会舍得走的……”
母子俩互相安慰了一番。
章玉英又问了几句家里其他人的情况。
付绍松都一一答了。
付邵中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对于这样的场景，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渴望了。
没有期望，自然就不会有失望。
章玉英安抚完大儿子，转头看见面无表情的二儿子。
心里滋味难辨。
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你最近怎么瘦了那么多？让厨房多给你煲点滋补汤水喝……”
可对于那个怀了孕的二儿媳，还有那个刚接回家的小孙女一家人，她一个字都没有问。
付邵中浅浅应了一声，心里却不断苦笑。
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难道母亲睡了一段时间醒过来，就能变一个人？
就能对你媳妇，对你女儿……
多几分爱屋及乌？
算了吧。
你明知道，她连你都没有那么爱。
更何况你的爱人和孩子了。
她对你，只有各种算计和利益权衡。
母爱？
不存在的。
想明白这一点，付邵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不甘和期待，很快就散了。
……
当晚，章玉英才终于体会到大儿子所说的后遗症，具体是怎样的了？
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心跳快得几乎超出常规。
章玉英摸摸满头的大汗，头疼欲裂。
眼神从惊恐万分，变得越来越狰狞。
“叶婉宜，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入梦来骚扰我？……”
“啊啊啊——你这个贱女人，你既然走了，就彻底退出我的世界，我的梦里不欢迎你……你滚啊……”
外间守夜的护士听见动静，面色如常地端了盆热水进来。
“老夫人，需要我帮你擦擦吗？”
章玉英乍然听见人声，下意识抖了一下，唰地转头……
深陷入噩梦中的情绪还没缓过来。
双眼里的狠意还未散去。
她平时最要面子了，此时自己一身狼狈又狠厉的模样，怎么能让人看了去？
“滚出去！”
护士听了，却没太多反应，只是低下头，默默端着盆走上前。
“老夫人，我伺候你擦擦身子，再换身衣服……”
“我让你滚！”章玉英一抬手，掀翻了盆子。
“哗”一声，护士被打翻的热水淋湿了身。
她也没有说话，默默弯腰捡起了盆，抬眼，“抱歉，是我的失误，请您稍等，我再换盆热水进来。”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章玉英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没有半丝情绪的护士。
眼中的光，闪闪烁烁……
等护士换了身衣服，重新端了盆热水进来时。
章玉英狰狞的表情和暴躁的情绪，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你叫小黄，是吧……不好意思，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能进这个疗养院的人，都不是一般人，章玉英就是再跋扈，也知道这里不是她可以随便闹脾气的地方。
她还要脸。
护士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情绪稳定得不行。
“老夫人，您别放在心上，来之前付首长就跟我把您的身体情况都交待清楚了。”
“你是病人，我都明白的，也能理解……”
“您放心，你的情况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也一定会尽心照顾好你……”
端的是一个态度诚恳，不卑不亢。
可章玉英听她一说，本来翘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去。
她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对方是二儿子的人。
既是过来照顾她，也是过来监视她的。
二儿子知道，她肯定不会安心好好待在疗养院里。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