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意抓着陆北城的胳膊，站在所有医护人员身后。
    她踮起脚尖，紧张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显示。
    嘴里不断小声念叨着：“快了！快了！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紧张传染给了陆北城。
    陆北城此时的手心里，也全部都是沁凉的汗水。
    心跳更是随着进度条的攀升，快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
    就在进度条走到99.9%，所有人都拭目以待，准备欢呼时。
    忽然……
    “滴……”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就见进度条在99.9%的地方，停滞了几秒。
    然后，迅速倒退……
    “嘀嘀嘀”的仪器警报声，瞬间响彻病房，经久不衰。
    江如宝脸色巨变，迅速上前查看。
    围在周围的医护人员，也脑袋一懵，傻住了。
    完了。
    完了。
    还是失败了吗？
    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吗？
    病房门外，刘秀君派过来的冷冻技术团队，原本一直在默默等候着。
    以防万一。
    此时，听见病房里的动静，他们也是心里一跳。
    “……”
    “……”
    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迅速行动起来，到隔壁房间，启动大老远空运过来的精密冷冻设备。
    如今这个人体冷冻技术，虽然已经做了上万次动物实验，但也只有50%还不到一点的成功率。
    也就是说，现在被急速冷冻的人体，将来有一半的可能性，没有办法再唤醒。
    原本，他们团队是不赞成如此草率地直接把这个技术，用到人体身上。
    但刘秀君说，如果最后的抢救方案失败，用上了，好歹将来还有五成的生存几率。
    不用，那就只能给付琦芸收尸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团队成员还能怎么办？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呗。
    此时，大家的神情都极度严肃，分工启动和调整自己所负责设备的参数，生怕出一点点差错。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尽量提高付琦芸将来苏醒的成功率。
    而待在病房里的江如意，直接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栽去，还是陆北城眼疾手快，捞住了她。
    就在病房里乱成一团时。
    谁也没有留意到，站在床脚的施志杰脸上，露出一抹既痛彻心扉又释然的笑。
    果然是命吗？
    强求的，终归是奢望。
    也好。
    也好。
    罢了。
    琦芸这两年活得实在太艰难了。
    就这样吧。
    她以后再也不用遭罪受苦了。
    施志杰的目光定在那个高耸的巨大肚子上，心中不舍又无力。
    孩子们将来没有妈妈，也不见得能过得幸福。
    就这样吧。
    他们一家四口可以一起去了。
    黄泉路上，还能团聚。
    也挺好！
    只是施志杰转头，看着旁边胎心监测器上，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弱的心跳。
    终归还是不甘。
    这是他跟琦芸的孩子啊。
    一儿一女呢。
    是他们俩曾经梦想中最佳孩子数量和性别比。
    可如今，他都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他们。
    不知道他们长得像谁？
    是像他多一点？
    还是像琦芸多一点？
    亦或者……儿子更像琦芸，女儿更像他？
    “唔……”
    胸中一阵翻涌，施志杰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喉间迅速涌上一股腥甜。
    他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在血液即将喷出口腔时，施志杰紧咬住腮帮子，艰难地把血又咽了回去。
    尖牙不小心刺破了舌尖。
    一阵钻心的痛从舌尖传来，施志杰满嘴铁锈味。
    可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呆呆地看着那个大肚子。
    孩子们跟琦芸共存了八个多月，他们对琦芸应该很熟悉了吧。
    可他呢？
    他才认识他们不到一天时间。
    到了黄泉路上，孩子们能认出他来吗？
    能知道他是他们的爸爸吗？
    要是他们不认自己怎么办？
    施志杰表情愣愣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在想啥。
    突然……
    他鬼使神差地把离他最近的一根输血管子的一头拔掉，举起针头放在眼前，看了两眼。
    然后，面无表情地插进了自己的手腕动脉血管里。
    孩子们临死之前，受了他的血，那他们就真的是血脉相连，分不开了。
    到了下面，孩子们循着血液的气息，也更容易找到他吧。
    看着鲜红的血，从自己手腕流出，施志杰眼里终于涌出一丝光。
    嘴角露出一丝既疯狂又怪异地奇特笑容。
    琦芸……
    孩子们……
    不要怕！
    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们，不会让你们孤单……
    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江如宝站在主屏幕前，看着快速回落的各项身体数据，表情一派凝重。
    大脑里的无数个神经元，高速运转……
    各种补救方案在脑子里逐一闪过，又被快速否决……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真的失败了吗？
    不行。
    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一定还有办法的……
    如此这般几次三番，脑子里发出运转过热的警报声，太阳穴一阵阵刺痛，脑门上也急出了一片冷汗。
    江如宝心里在疯狂叫嚣：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明明算出了最佳配比方案，用三姐的血做实验时，也明明没有任何异常。
    可为什么一到了胎儿这里，就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
    就在江如宝快急红了眼，强装起来的镇定也一点点开始溃败时，旁边一个医生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声音都在颤抖。
    “小宝，小宝，进度条回去了……快看，进度条回去了……”
    江如宝忽略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猛地转头。
    果然……
    进度条下降到50%左右后，就没有继续单边下跌了，反而开始回升。
    不过，并不是单边回升。
    而是回升几个点，又后退几个点……
    不断在50%-60%的区间震荡。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殊死博弈一般……
    “嘀嘀嘀”的警报声，也时强时弱。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如宝一脸懵逼。
    旁边的医生一脸无辜，“你问我，我问谁？”
    他此时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好吧。
    不过，他左右看看，然后不敢置信地指了指江如宝身后。
    “小宝，他……”
    江如宝“唰”地一回头，就看见了施志杰脸上诡异的笑容。
    视线往下……
    定在了他手腕上那条，与羊水更换处理器之间相连的输血管上……
    “……！！！”
    江如宝的嘴骤然张得老大……
    这又是怎么回事？
    “血……他的血……”
    抓住他胳膊的医生，语无伦次地指着施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