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他在处理政事国事思路清晰明了。
    为何到了感情中。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泥潭里，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分明他是为了依柔而来，可是为了夺嫡他必须要娶妻生子，为了平衡他必须要处处留情，为了治国他必须要事事算计。
    可仔细想想。
    他又有什么感情。
    后宫之人，不都皆为帝王而来。
    到了如今，所有新人，所有像依柔的新人，他都临幸过了。
    但即便是最像依柔的菀常在。
    他亦无半分悸动。
    唯有一处惹他欢心之地，便是这里。
    或许，依柔这世，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想法刚冒出来，便不可抑制。
    “皇上在想哪位姐姐，快说给玉儿听听。”怀中人见他走神，不开心得轻咬他喉结。
    入眼，她黛眉星眸，嫣然浅笑。
    见此，皇帝不由也弯起嘴角，低头在她光洁的额角落下轻吻，“没有想谁，在想你愿不愿陪朕出宫。”
    玉姝仰面看他。
    良久也没有回应，直到皇帝不解想要追问时。
    她倏尔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在皇帝嘴边掠过。
    “妾，自是甘愿。”
    玉姝嗓音难得轻柔温婉下来。
    像是夏季晚风吹拂，带走燥热，让皇帝的心猛然找到了归处。
    此刻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快动了心。
    直到后来，他明白，即便玉儿不是她，玉儿亦是跨越时空而来。
    他们合该心有灵犀，意念通达。
    伴随一声惊呼，玉姝被打捞抱起，皇帝冷寂的眉眼舒展，清朗的笑，晃人眼。
    他想，他不是好人。
    或许配不上依柔那样纯净无瑕的美好女子。
    但与怀中这勾人的小妖精，应是配极。
    时隔三日。
    是皇帝每年坚持去上善寺还愿的日子
    他不知那道声音来自何处，又来自何人。
    便姑且奉为神明。
    皇帝下朝后，换了套寻常衣袍，他瞥了眼苏培盛，后者立刻道，“玉小主正在偏殿等您。”
    这话让他换衣服的速度快了几分，又缓了几分。
    向来不在意着装的帝王，下意识瞥向铜镜。
    镜中人身姿颀长面如冠玉，岁月蹉跎却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依然像是二十四五正当韶华的年纪，特地挑选的月白长袍，让他原本冷峻的面容，多了书香气的温和，衬得清隽矜贵。
    他嘴角上扬，迈步去了偏殿。
    推开门。
    屋中女子正在描妆点唇，在皇帝私心的安排下，她仍梳着未出阁的少女发髻，便是裙衫亦是闺中样式。
    衣裙上海棠花色鲜艳夺目，可当玉姝回眸时，瞬间黯淡无光起来，她云鬓简洁，没有过多装饰，妆容素雅亦难掩倾国之姿。
    从前皇帝心存芥蒂，都会动情的容貌。
    此刻褪去所有横在两人之间的阻隔。
    皇帝只会更加为之倾心。
    “嫔妾参见皇上。”
    玉姝笑着起身，“还以为皇上会再晚些来。”
    “朕知你在此处，又怎会来迟。”
    原来动人的从不是情话。
    是他眼中的真挚。
    难怪后宫女子痴心一片，恨天恨地都不愿恨他。
    两人化作平凡男女出宫。
    马车上一路颠簸，尽管马车内软榻舒适，皇帝为了让玉姝仍时刻将人环在怀中。
    许多次玉姝都以为他会忍不住时，皇帝都只是默默移开视线，然后闭眼。
    这般仿佛苦行僧的模样，让玉姝有种错觉。
    自己像是勾引和尚的妖精一样。
    她不由轻笑，胆子也放肆起来，纤纤玉手轻柔得抵在皇帝紧闭的眉眼处，指尖点点描绘着对方轮廓。
    从眉毛到眼睫，从鼻梁到嘴唇，再从下颚到喉间。
    目光寸寸细密得落在皇帝身上。
    香软的小手不安分得到处游走，停在皇帝胸膛处时从若有若无的轻柔，到缓慢细密得勾碾，她唇边笑容加深，一点一点扯松皇帝衣衫。
    两人在颠簸的马车里，靠的越来越近。
    皇帝从闭眼不理，到无奈制止。
    却感受到怀中柔软挤压，心乱如麻。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睁眼叹息，眼底既有情欲亦有克制。
    他将人狠狠拥进怀里，略显杂乱的气息落在玉姝耳畔，“别闹，再等等，好不好。”
    因隐忍而颤动的声音，更像是被欺负而透露出来的哭腔。
    玉姝攀上他的肩膀，温软的吻落在他侧颈。
    刹那间，她感受到变化后。
    低笑出声。
    笑音里满是得意，却没有曾经的不屑，反而显得欢愉。
    皇帝眼中无奈更甚，为了解气般，手掌在她玉臀处重重拍了几下。
    好在上善寺在胡闹中很快抵达。
    这场痛与欢愉并存的酷刑才能结束。
    一如往昔。
    皇帝熟练的跟着主持进行还愿仪式，玉姝则跟着苏培盛找了处雅间亭院。
    院中三叶梅正当花期，长圆洋红花瓣凌于高枝，翠嫩的细叶与青蓝的天都成了陪衬。
    她选了处花开的正浓的亭子歇下，苏培盛便格外体贴得将暖炉送来，得知她喜欢吃上善寺的三鲜素包，便也一同跟着茶点摆上。
    十月的天，即便有太阳，在室外也已经算不上风和日丽。
    她有灵气滋养感受不到寒冷，冬儿体魄强健也不会嫌冷。
    倒是苏培盛身子冷得在忍着发抖。
    玉姝便道，“劳苏公公跑一趟，问问皇上可要等上半个时辰，若是要半个时辰，公公便留在皇上身侧，不必来回奔波。”
    皇上还愿向来需要一个时辰。
    这事玉姝早就知道，眼下不过是给个让苏培盛活动活动身子的台阶。
    “是，奴才这就去，小主若还有什么需要，嘱咐长风即可。”
    长风是皇帝拨给她的侍卫。
    玉姝颔首，不过她不知道的是。
    皇帝没有去还愿，苏培盛也没有去到皇帝身边。
    他们都去了上善寺边上的凌云峰，借了果郡王的宅邸，张灯结彩得贴上喜字红灯笼。
    等到玉姝被请来时。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要替甄嬛，承了这椒房之宠。
    是她什么时候给了皇帝错觉。
    自己把他当作了丈夫，要跟他走个成为结发夫妻的流程。
    但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面对皇帝含情脉脉的注视，以及小心翼翼询问她是否欢喜时。
    玉姝主动举起酒杯，泪眼盈盈笑答，“妾何等何能得君如此相待。”
    她步步前迎，软倒在皇帝怀中，轻声许下。
    “妾不敢求此生结连理，惟愿余生共白头。”
    合卺酒，合卺相欢，共庆良缘。
    皇上。
    我们哪有什么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