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已经完全信任她。
    交给她的任务就是，继续获取玉常在的信任。
    夏冬春故作犹疑。
    “娘娘，并非嫔妾不肯，不瞒娘娘，先前嫔妾已经明里暗里拉拢过玉常在跟随娘娘，可那玉常在眼高于顶不识好歹，嫔妾也是没法子。”
    “况且您也说了，凭家世身份，嫔妾比玉常在高处不少，如今嫔妾还先于玉常在承宠，何必再去伏低做小，捧着个处处不如嫔妾的贱婢。”
    夏冬春越说越顺口，这话她常说，连语气都颇具真情实感。
    导致皇后最后一丝顾虑都消散了。
    皇后笑容淡了淡，“今非昔比，你虽承宠却不得圣心，玉常在虽还未承宠可到底姿容在那摆着，食色性也，难保皇上哪日想起来，玉常在便成了第二个华妃。”
    “本宫让你去交好，自是为了你考虑，这段时间你明里暗里给华妃堵了多少气，仅凭本宫，可难保你一世无忧！”
    这话将过河拆桥发挥的淋漓尽致。
    夏冬春处处跟华妃过不去，全是听皇后吩咐。
    如今皇后反而将这事作为夏冬春的软肋。
    夏冬春面色白了白。
    生怕皇后不给她撑腰了，连忙点头哈腰，“嫔妾听命便是，皇后娘娘万不能舍了嫔妾。”
    于是。
    夏冬春再次恢复了延禧宫长春宫两头跑的日子。
    眼见碎玉轩和皇帝的事勾不起她们的兴趣。
    她轻车熟路地从小厨房端了一叠子瓜子仁配乳茶，跟玉姝和安陵容讲这段时间在皇后身边看到的八卦。
    “真的吗！”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眼目睹！剪秋绝对是个狠角色！啧啧，那宫女连叫都没叫出口，脖子一下就被剪秋划拉开了。”
    “那你怎么看见的？”
    “你别管，反正你们小心点儿，别单独跟剪秋带一块。”
    夏冬春总有能力发现别人的秘密。
    跟狗仔似的。
    她洋洋洒洒说一堆。
    有真有假，大部分都是夸大其词，也就安陵容深信不疑捧着她，时不时惊呼两声，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夏冬春的虚荣心。
    不过剪秋这事，玉姝是知道的。
    跟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小允子一样。
    剪秋是有点狠厉在身上的，杀人不眨眼，割断活人喉咙时面不改色的淡定从容，叫人胆寒。
    至于夏冬春怎么知道的。
    玉姝回想起自己去安陵容那处坐坐，在延禧宫用神识看景仁宫场景的时候。
    发现夏冬春爬在假山后面的树上，撅着屁股借着树荫遮挡，偷看墙后的剪秋处理背主的丫鬟。
    好在她那天穿的绿色衣服。
    也好在正常人不会想到有嫔妃，看到个果树馋了就爬上去摘。
    玉姝看她平安出了景仁宫后，无语地收回视线。
    这家伙为了偷窥别人私密，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立刻专注起来。
    玉姝从思绪里回笼，见两人愈发谈笑地愈发没正形，捡起手边的抱枕扔过去。
    “差不多行了，再笑大声点，皇后都要忍不住进来看了。”
    这话让两人同时噤声。
    夏冬春虽怂但勇，为了表示她不怕皇后淫威，在玉姝话落后愣是再干笑两声，才老实喝茶。
    与安陵容对视一眼。
    两人屁颠屁颠跟着玉姝回屋等着开饭。
    “今日吃什么？”
    “听御膳房说，是皇上派人去倭寇小国那攻打时学来的吃食，叫什么寿司？”
    长春宫大门紧闭，沉浸在干饭的热情里。
    对碎玉轩的事情谈过翻篇。
    夏大小姐不满意寿司的凉凉的生生的口味，另传了一份糖醋排骨红烧肉盖浇饭。
    用大汤勺挖得喷香。
    同一时间线，后宫众人却是把碎玉轩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彻底熟络起来。
    康路海去御膳房取食的时候，被人问到手软。
    回到碎玉轩，身上的碎银都沉甸甸的。
    “小主。”
    康路海一改从前如丧考妣的嘴脸，满脸横肉堆起笑容，“今儿御膳房特意给小主留了份鹿肉，小主可要赏脸尝尝？”
    甄嬛笑容浅淡没有接话。
    这样的好东西在往日别说送来了，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今日皇上不过是陪她回了趟碎玉轩。
    这宫里的暖风便也跟着吹来了。
    帝王恩宠，位高权势，当真是世间最好的东西。
    康路海平日里偷奸耍滑的左派她看在眼里，今日同样是瞧见了皇上，才肯巴巴儿地抢着去御膳房取食邀功。
    她不喜这般功利之人，自是不愿搭话。
    玲珑看了眼自家小主，她生来有颗玲珑心，小主这般作态她如何不明白。
    当即摆出素来端着大宫女的派头，冷哼一声，“傻愣着做什么，既是御膳房的好意，还不给小主呈上来。”
    “诶！奴才遵命！”
    康路海面上恭敬，笑容不变。
    内心却狠狠淬了一口唾沫星子。
    呸！什么东西！死丫头片子也敢指挥你爷爷！
    他不着痕迹地斜了玲珑一眼。
    将盅呈上去。
    “知道小主大病还未好全，特地炖的是三珍汤，最是滋补养气，今儿一共就这么五份，除了位份最高的几位主儿，就属您这有了！”
    康路海喜笑颜开。
    他在宫里搓磨多年，好不容易混到个总领太监的位置。
    若说他没什么本事是不可能的。
    单一点，在这吃人的宫里，他没权没势还没死，非但没死还能踩着别人上位这一点，便是最大的本事。
    他这人无牵无挂，若再无野心上进的心思，那他早早就被别人拆之吞腹，哪能到现在这步。
    先前他见着小主病怏怏没个盼头，他没有苏培盛那样的慧眼知道甄嬛必然会承宠。
    只知道这小主是满后宫里，除了年纪最小的淳常在外，适龄小主里分配到的寝宫最差的主。
    只知道这小主刚入宫，刚要等到轮着侍寝的日子，就遭了时疫，眼见这后半生没了指望。
    他作为个在后宫里摸爬滚打的人，那能就为了个才见过几面的小主付了忠心。
    另寻出路，自是硬道理。
    如今小主有了指望，他有了盼头，主仆一心，才能有所作为。
    康路海想得很好，因他来自最底层，他接触到的人都是这样为利凝聚又为利打散的。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甄嬛能看得开，用人嘛，什么人都能用，他无所谓是被利用还是重用，自是各种人又各种人的用法。
    在人脉能力上面，碎玉轩没有能跟他比的。
    但凡小主通透些，念着他从前的不尽心利用他也好，不计前线重用他也罢。
    只要生活有盼头。
    谁会自找麻烦，背主求荣。
    小小的碎玉轩里。
    两种极端的主仆观念在暗地里碰撞。
    甄嬛眼中容不得细沙，不愿多跟康路海多说一句。
    在她看来，迟来的用心比草芥更加轻贱。
    康路海这人不可靠。
    迟早要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