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琼岛到东北的红旗大队，一路坐火车就要好几天。
    小六六第一次出琼岛特别兴奋，一开始坐部队的吉普车去坐船时，她特别激动，窝在萧一善的怀里睁大眼睛到处看，无论是从车窗后外闪过的树木，还是船外翻涌的浪潮，一跃而出的鱼，飞翔的海鸥，她都看得津津有味，抓着萧一善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小嘴嘚啵嘚啵问个不停。
    不过等她踏入粤省，跟着一家子去挤绿皮火车后，她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变得蔫了吧唧的。
    四月下旬，虽然还没进入夏天，但琼岛、粤省的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尤其是挤绿皮火车时，那更是热得人都要化了。
    挤绿皮火车里的人特别多，就像沙丁鱼罐头里挤得密密麻麻的沙丁鱼一般，里面的空气又不流畅，鸡屎味、汗臭味、脚臭味等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眼花。
    不仅是空气中的味道难以言喻，就是各种嘈杂的声音也吵得人耳朵生疼。
    第一次挤绿皮火车的小六六，一时之间不习惯，都打不起精神来。
    沈嘉煜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距离他上一次坐火车已经好几年了，但他仍旧记得坐火车时的难受劲儿——放假很快乐，赶路却是很痛苦了。
    他跟小六六一样，脸上也都挂上了痛苦面具。
    梁美丽虽然年纪大了，但她身体素质好，坐上绿皮火车后，可比家里的两个小家伙来得精神。
    不不不，应该说家里的三个大人都很精神。
    这个年月坐火车不算是安全的事，火车上可是有不少扒手的，而且还有可能有人贩子。
    他们一行人中有两个长得漂亮可爱的小朋友，钱多多、萧一善和梁美丽三人可不敢大意，脑海中的弦时刻紧绷着。
    好在小六六这一次出门在外十分懂事，也不哭闹，也不叫嚷着要离开座位去其他车厢玩耍，让钱多多他们仨儿都轻松了不少，梁美丽还直呼小家伙都变得懂事了。
    小六六：纯粹是被各种难闻的气味熏得头晕目眩，提不起劲来而已。
    他们坐了好几天都火车，坐得人都发酸发臭了，才终于回到了他们县里。
    下火车的第一件事，梁美丽便给沈嘉煜和小六六再添加几件衣服。
    东北的天儿，还比较凉爽。这个时候在琼岛都只穿一件薄衣裳，到了东北不多穿，很容易感冒的。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总觉得孩子容易冷。这不沈嘉煜和小六六反抗失败下，就被梁美丽包裹得严严实实了，俩小家伙都要热得冒烟了。
    还是钱多多看不过眼了，劝老太太少给他们穿一两件衣服，他们俩才送算是没被包成粽子。
    钱多多他们下了火车后，也没多耽搁多少时间，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车到他们公社，再转坐牛车到红旗大队。
    他们老家的路大半是泥土路，崎岖不平，颠簸不已，在他们的屁股快要散成八瓣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了红旗大队。
    去年国内某些地方开始实行“包产到户”，今年年初时，他们县也进行了改革，实行“包产到户”。
    这个时候正是春耕时，地里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往常干活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的人也忙得起劲儿——以前干多少也没用，反正满分工分就那么多，干的再多最多也只能分得一些粮食，现在是只要交了公粮，剩下的就是自个儿的了，干的越多越用心，自己得到的肯定比以前还要多。
    钱多多、萧一善、沈嘉煜和小六六还没有多大的感触，梁美丽却是吓了一大跳。
    “我滴乖乖呀！我看到了谁？张雪花那个懒馋货居然在地里干活？还干得那么起劲儿，她嫁进咱家都多少年了，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这么不省力地锄地！”
    老太太能不受到惊吓吗？
    她前一段时间接到萧一善的电话，知道红旗大队开始实行“包产到户”的政策后，高兴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忧。
    她高兴的是，“包产到户”的话，地里的粮食除开公粮就是自个儿的了，担忧的是，家里的劳动力少，张雪花又是个懒馋的货，也不知道家里的地能不能种得过来。
    不过现在看来，她倒是不用担心了！
    没想到“包产到户”治懒病啊！
    老太太高兴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她急急向前走两步，扯着大嗓门朝二三十米处的张雪花喊道：“雪花——雪花——”
    张雪花听到声音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嘟囔道：“谁呀？叫我做什么呢？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耽误地里的活计赔得起吗？”
    她撇了撇嘴，偏头望了过去，就见差不多有两年没见的婆婆手中提了好几个包裹正咧嘴朝她走来。
    她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娘啊，你咋回来了！”
    梁美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怎么？她就不能回来了？
    张雪花可没注意到梁美丽的神色变化，她提着锄头往家里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冲着远处高声喊道：“爹——二良——娘回来了——我回家杀鸡去！”
    她上一次吃鸡还是春节时，这都过去两个月了，她早就馋了。
    张雪花一吼，声音传得老远，地里干活的很多人都听到了动静。
    不少人想拦着张雪花问问，她刚刚喊的是谁来了。不过张雪花为了杀鸡，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他们只能自个儿四下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远处几个大包小包的人。
    他们眯着眼看了片刻，终于确认了其中一个是他们最为熟悉的梁美丽。
    “哎呦喂！梁大娘享福回来了！”
    “真的是梁美丽啊！那她身后是一善和钱知青吧？那俩孩子是他们生的吧？”
    “肯定是他们！不过那个大的孩子也太大了，我记得他们结婚才没几年，怎么有那么大的一个孩子？”
    “哎哟！还真是啊！那孩子看着快要有十岁了……等等，你们说这孩子会不会是一善以前在外头生的孩子？”
    “不能吧？我住他们家不远，没听说这事！”
    “怎么就不能啊！要我说一善以前肯定在外头偷偷成亲生娃了，只不过是他前头的媳妇身份不好说才瞒着大家，要不然他能快三十岁了才在老家结婚？”
    “那他前头的媳妇呢？”
    “说不定没了，或者离婚了！前几年离婚不是很正常吗？城里好多人都离婚了！”
    “你们说英俊叔和美丽婶知道一善在外头成亲的事吗？”
    “以前肯定是不知道，要不然他们夫妻俩那几年哪会为了一善的婚事急！现在一定是知道了！你们想啊，梁美丽这一次出去，得有两年啊，说是去照顾孩子，可钱知青生的是女娃，需要照顾什么呀！多半是钱知青知道了一善前头媳妇和前头孩子的事，闹开了。梁美丽肯定明白自家儿子不明不白让人当了后娘不地道，只能留下来安抚、照顾人了！再说了，大孙子都那么大了，之前都没接触过，是我我也会留下来照顾这个大孙子。孩子没亲娘，又在后娘手底下，可不得多看顾看顾！”
    ……
    钱多多他们一行人还不知道才一个照面，就有人在没了解情况下，就开始传谣言了，他们同跑来打招呼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