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善！”
    李慧茹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了个出乎意料的名字。
    萧一善这三个字犹如一道响雷般，在沈敬言的耳畔炸开，他的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周边是温度也似乎降低了，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敬言脸上覆上一层寒霜，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一刻，李慧茹是多么陌生啊，他好像从来就不清楚她真正的为人。
    他们从年少携手，结婚几十载，是她隐藏得深，还是磨难移了她的性子，要不然李慧茹怎么就提出要让沈雪柔嫁给萧一善这样令人愤慨的话！
    恰在此时，他们头顶飘过一片云朵，遮挡住了天上明月，月亮的清晖也瞬间被遮掩了，整个大地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月亮清晖消失的那一瞬，李慧茹的视线也受到了影响，她一时看不清沈敬言脸上的神情，但依稀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寒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可她一想到沈雪柔现如今的惨样，以及那孩子要是继续留在牛棚可能会经历宋殊真女儿一样的悲惨遭遇，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拧着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可我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不为女儿做打算呢！”
    她拿着拳头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两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啊！”
    沈敬言刚想开口骂李慧茹，听到她如此说，只能暂且压下怒火，咬着牙问道：“为女儿好？你让沈雪柔嫁给萧一善，怎么就是为女儿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队里谁不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慧茹急急打断了：“当然是为女儿好了！咱家闺女现在什么模样你也看到了，她遭受过歹人袭击，腿虽然接好了，可现在才能下地，有没有后遗症咱们现在也不敢说，但她腿上的伤疤那么明显，肯定会影响到她以后。更何况，她的一口牙被打碎了，容貌受损，找对象更难了！”
    她说着这些话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落，声音哽咽。
    想她家的宝贝闺女，几个月前还是一个文工团台柱子的瞩目存在，哪里能想到才短短一段时间而已，这孩子就被人残害成那样一副令人难以直视的模样，用面目全非这个词来描述都不为过。
    别说沈雪柔接受不了自己容貌受损的事，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看到自家闺女那样的惨样也是难受得心一揪一揪地疼。
    沈敬言一言不发地听着李慧茹哭泣，眉梢处爬上一抹失望。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她口中的女儿，一直就都是沈雪柔这个白眼狼，而不是他们的亲闺女钱多多。
    呵！亏得他还以为李慧茹口中所说的为女儿好，是你为了钱多多好！
    也是，明明队里的人现在都知道多多那孩子与萧一善处上了对象，李惠茹要真是为了多多好也不会说出要让沈雪柔嫁给萧一善的话！
    他在期待些什么呢！
    有些人一旦钻进了牛角尖，就再也走不出了！
    他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嘴角微勾，露出了一抹嘲讽地笑意，冲着李慧茹说道：“你满嘴都是女儿女儿的，有想过亲生女儿吗？”
    李慧茹的抽泣声一顿，脊背也僵了一瞬。
    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话可说了吧！”沈敬言眉眼间尽是冰冷。
    李慧茹被沈敬言的态度刺激到了，她哽着脖子不服气道：“那你呢！你就是那么重视血脉？”
    她失望地看着沈敬言：“血缘关系就是那样重要？重要到让你对养了近二十年的女儿都不在乎了！”
    “是！血缘关系就是那样重要！有几个人能心甘情愿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女！”沈敬言不客气地答道。
    经历过战乱、与死神多次擦肩而过的他其实将很多事看得很淡，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并不是特别重要，他失望的是养出来的孩子成了个白眼狼，一点儿也没有身为军人的职务！
    李慧茹听到沈敬言如此直言不讳地说着血缘关系就是如此重要这样的话，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怨气。
    为什么他就能这样轻易地放弃雪柔那孩子呢！
    要不是怕吵醒不远处牛棚里睡觉的人，她真想疯狂地嘶吼着。
    凭什么！凭什么她尽心尽力养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凭什么沈敬言要如此对她女儿！二十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了血缘关系吗？
    李慧茹“呵呵”笑了两声，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出来：“不！不是血缘关系重要！要是血缘关系重要的话，你也不会每个月拿出大部分津贴去养你战友的遗孤！说到底，你就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养的雪柔！”
    沈敬言甚是直白地开口：“对，之前我是看不上沈雪柔这么一个白眼狼，现在我是对你很失望！”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给李慧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李慧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尖利的刀狠狠地插了一下又一下，痛得连气都要喘不上了。
    他们都过了几十年了，他还是这么不懂得体贴她！
    李慧茹心梗得厉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情绪。
    为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她只能缓和语气道：“我先不和你吵，咱们心平气和地说！”
    沈敬言刚刚已经气过了，现在心情平静得很。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生气，反正无论李慧茹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
    “嗯，你说吧！”他语气毫无起伏道。
    李慧茹总觉得沈敬言现在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但她也没心情思考，压下心底的不安，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其实我也是有为多多那孩子考虑过。”
    沈敬言睨了她一眼，眼底透着“你继续扯”的含义一览无余。
    李慧茹看不清沈敬言脸上的神情，她抿了抿嘴：“多多那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医术有医术，找对象怎么能找农村出身的萧一善，更何况萧英俊和梁美丽以前还是土匪！”
    沈敬言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
    他们沈家先现在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李慧茹依旧不改她内心的阶层观念！
    之前他们沈家还没出事时，他想把沈雪柔嫁给他手底下的兵，其中就有一个萧一善。
    他看中的兵大部分出身于农村，但能力强，人品好。
    可李慧茹和沈雪柔却不同意，还与他闹了一通，无非就是看不上农村人！
    现在呢，李慧茹依旧如此。
    沈敬言打断了李慧茹的话：“你竟然看不上萧一善，怎么就乐意把沈雪柔嫁给他？”
    李慧茹痛心道：“雪柔那孩子现在那副样子，也找不到更好的对象……”
    沈敬言心里又蹿上了一股火苗，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动：“你也说了沈雪柔那样一副鬼样子，就没想过人家一善那孩子会看得上她！”
    “你不是对萧英俊有救命之恩吗？你出面，萧一善会同意的！”李慧茹小声道。
    沈敬言气着气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