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灵头一回看到齐旭这样的表情。
    齐旭大概是在生气，但万安灵对他生气的原因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是问了一下他是否与赵子怀长得像，值得让他这么生气吗？
    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的皮囊可都是他爹娘给的，如果他对这具皮囊有什么不满，怒火也不应该往她身上烧。至于觉得他像谁，那就是见仁见智，她也并非存心说话让他添堵的。
    对于这种无名火，万安灵完全没有兴趣理会。他气便气吧，横竖她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起码赵子怀还长得人模人样呢，与他有些像又不是什么贬损的话语。
    “我估摸着王家姑娘并不会让我们独处太久，你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万安灵说道，思及一事，又强调。“你日后的钱财是否归我管不重要，但你可不要再因为我挥金如土。我不知道几百两在你眼里是否不值一提，可要是这些钱以我的名义来挥霍的话，我有罪恶感。”
    齐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应声。
    时间悄悄流逝，齐旭沉吟了一下，终于是要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
    “我收到了赵子怀的信。”他道，“他在东京城是个颇有手腕的人，因此他得到的消息都十分可靠……”发现万安灵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齐旭不由得停下了话看向她。“怎么了？”
    “我听我大哥哥说，那姓赵的贵客可是东京城里的权贵。”
    齐旭愣了一下，没想到万庆柏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万安灵。他以为万庆柏做事稳重谨慎，应该是最能三思而后行的人，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万安灵看着他的表情，猜出了他的想法，她有些不以为意。
    “你也不用太过意外，我也不是那种对人言听计从的小姑娘。有些事情你如今能瞒我，用谎言去掩饰，他日便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大哥哥相信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决定告诉我的。”何况这还是经过了万易楼的首肯。
    只是万庆柏说是说了，便很多事情也没有言明。要是她对此好奇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去旁敲侧击地探问了。
    目前她并没有这种兴趣。
    “你继续吧。”万安灵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再打岔，洗耳恭听。
    “最迟这个月底，我们就得定亲了。”齐旭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既已经知道采选一事，我就不必在这个事情上赘言。据赵子怀的来信所言，事情变得十分麻烦。”
    齐旭所有的计划都要万安灵配合才能顺利进行，如果她被人劫走，那所有的盘算都会落空。
    “你且先告诉我现在主要有什么问题。”万安灵可不想任由他摆布。
    “听说，采花使最近秘密的来了洛城。”齐旭脸色凝重，“有些美貌女子已经被记在册上，待他领旨下来时，那些女子只怕是头一批要送往东京城去的。但，天子也不能强抢民妻，你我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婚事定下来，以防万一。”
    万安灵有一瞬间觉得这或许是齐旭想出来恐吓她的话，就为了诈她，好早早定下两人的婚事。可看他表情有些忧虑，她又不禁怀疑这其中的可能性。
    “照你说的那样，我们订了亲，事情就解决了？”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齐旭摇头。“但，总归是先避开一些麻烦。”
    万安灵没有吭声，她总觉得这些事情太过巧合。白天见过齐家的人，晚上齐旭就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许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怀疑这是因为齐旭厌倦讨好她，便想着法子来骗她。
    可是有这个必要吗？万安灵想了一下，又觉得也许自己想太多。毕竟他们都知道时间并不宽裕，婚事还是尽早定下比较妥当。她知道那个赵子怀也给万家寄了信，可不知道寄来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但从父兄的态度来看，事情确实变得很棘手。
    “你……”万安灵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车帘忽然被掀开，王琴雅在外面探头进来。
    “怎么了？”见她脸色有些异常，齐旭问道。
    “灯会不能去看了，那边出了些问题，人都散了。”王琴雅的表情很凝重，语气有些颤抖，她看起来似乎在强装镇定。“虽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知府大人也来了，好多衙差在疏散聚集在一起的人。万家妹妹那辆马车已经回去了，我们也得赶紧走了。”
    万安灵还来不及回应，齐旭忽然开口。“你把车夫支开了吗？”
    “支开了，不然你怎么离开？”王琴雅边说边往外张望。“不过你行动要快，我没法把人支开很久。”
    齐旭闻言，迅速从车里出来。万安灵这才看清了他的衣着，又是王家的护院装束。他出来以后，对着王琴雅与万安灵点点头，而后又隐入夜色之中。
    “真是麻烦，我最讨厌这种摸不着头脑的事情。”王琴雅钻到马车里，语气里都是埋怨。“本来我还很期待这次灯会的，竟然就这么散了。这个可是我当姑娘最后一个灯会了。”
    万安灵恍然大悟，她还想着为什么王琴雅会表现得这么兴致勃勃，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你们家已经给你选好夫家了吗？”她不曾好奇别人的婚姻大事，但看王琴雅这模样也不由得想知道她将来要嫁去哪里。
    “选了，据说是祖辈定下来的婚事，那家是东京城的富户。”王琴雅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家虽宠我，可婚姻大事基本就是长辈们的决断，我要是有意见也没人认真考虑的。他们觉得这家好，便是好。有时候我看着你，心里也是羡慕的，万家对你多纵容啊，让你挑挑拣拣了这么些年，就为嫁个自己喜欢的郎君。”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是因为我以前太过顽劣，家里怕我嫁出去后传出不好的名声，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定下亲事。”万安灵淡然地说着前事，语气想如同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王琴雅对她的话并不认同。“这个都是借口吧，如果怕你会给家里蒙羞，远嫁就行。横竖那时有什么风言风语都传不到洛城去。要弃掉一个不如意的女儿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可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吗？”
    见万安灵不语，王琴雅摇摇头，又叹气。
    “我虽然与你接触不多，可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你真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