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那个老住持，万安灵总觉得有种心虚在心头萦绕不去，所以能不与他对上眼，就尽量避免。
    幸好这次来的又是一大队人马，老住持只需与万老太太简单交谈即可。
    这次的祈福与中元节时的仪式大同小异，因此万安灵跟在长辈们后面依样画葫芦，倒是做得有些得心应手。完事之后，几个小姑娘也没有提出要去月老庙，就这么规规矩矩地跟在长辈们身边。
    “你们几个今天不吵着去月老庙了？”王老太太见她们这么老实，不由得揶揄几句。
    “……月老庙那里听说挤都挤不进去呢……”万九心直口快地应声，视线往万安灵那边看去。“最近城里人人都说那里的月老是真的灵验，好些姑娘在那里虔诚祈求之后，都找到了如意郎君。”
    万安灵虽然觉得那些姑娘真是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却也很能理解她们的心态。在这个女子地位普遍都处于弱势的时代，她们生来就接受了束缚自身发展可能的教育。她们也都认为最好的人生价值只体现在嫁个好人家，当好贤妻良母的角色。
    在这种前提下，这月老庙会有这么多姑娘蜂拥而至，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你们没有那个心思，便在庙里走走吧，这里有着城里见不到的好风景呢。”万夫人建议道。“婆母，我与您在客堂里坐着等她们，刚刚我差人去问，庙里回说今日香客多，午膳怕是要耽搁一阵。”
    万老太太听后，说着无妨，便打发几个小辈离开。都是正活泼的年纪，就该多走多看，不用陪在她老婆子身旁浪费时间。
    长辈们去客堂，小辈们则是在商量着去哪里走走。但只是平日里来白马寺就是在几个大殿里转转，其他地方没什么机会涉足，一时间也没人能提建议。
    “但不管如何，你是得去客堂休息的。”万安灵对万安怡说道。“也不是孤立你的意思，就是你的脸色已经比纸都白了。我们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要是你半路晕倒了，我们可真是抬不动你……”
    万安怡也清楚自己的状况，自然不会继续坚持跟她们一起去逛，只是心里依然觉得有些失落。
    “你也不必太耿耿于怀，今天又不是最后一次来白马寺了。日后要来的话，大家约好时间，跟阿娘说一声，她也是会同意的。”
    就算是将来嫁人了，也不代表从此就不能与娘家的人来往，她们只是嫁人罢了，又不是进牢房。
    万安怡往客堂去了之后，剩下四个姑娘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排。主要是万九万十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同行的意愿，与其勉强凑在一起，还不如各自分开行动。只是这个话茬要由谁挑明，倒是一个问题。
    “白马寺我没来过几次，要说哪里风景好我也不清楚，还是由你们带路吧。”
    话是这么说，但万家其他姑娘对白马寺也没有多熟悉。这种情况下，真要为万安灵带路也不过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没有方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姐妹四人脚步显得意兴阑珊。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万九忽然说要去更衣，就以此为由先告辞了。
    万十本想着跟万安灵一起逛的，可是万九走的时候扯了扯她的衣服，又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一起离开，左右为难片刻，她还是跟万九一起走。
    自己能不能像万八这样成功巴结万安灵还不一定，但此刻如果她执意要跟在万安灵身边，一定会得罪万九。现在没有必要为自己树敌，还不如先安抚了万九，以后再找机会去接近万安灵吧。
    四个人又变成两个人。
    万安灵左右看看，只觉得香客来来往往，实在容易发生碰撞。她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去休息一下，横竖这里的景色也特别吸引她的地方，还不如悠哉游哉地歇歇脚。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万安芷说明，万安芷沉吟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哪里有合适的地点。
    “我想到一处，灵姐姐你随我来吧。”
    …………
    也不知道万安芷是怎么知道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
    她带着自己走过人来人往的大殿，绕到后院，直接往深处走去，途中经过一处果园，之后又是一座假山，假山后还藏着小亭子。
    老实说，光是跟着万安芷走，万安灵都觉得犯迷糊，要是让她自己独自来，怕是在半路就迷了方向。
    “这么隐蔽的地方你竟然也知道。”万安灵感叹道。
    明明听说万安芷也不是能经常出门的人，刚刚看她一路向前，中途走过九弯十八拐都不带犹豫的样子，总有种熟门熟路的感觉。
    “会知道这一处，也是因为缘份。”万安怡道。“小时候有一次跟着大家来祈福，中途因为什么原因迷路已经忘记了。后来是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等了很久才有个大和尚把我带出去。之后，不知道为何，来这里的路总是记得特别清楚，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一般。”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原因，却又特别理所当然。
    她们在小亭子里休憩，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佛门圣地，气场都自带着一种庄严。虽说是休憩，但万安灵也是端正坐着，这里可不比自家，哪怕坐没坐相，只要家里长辈没看到，一切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你最近与九妹妹和十妹妹有些什么矛盾吗？”安静地坐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万安灵忽然问道。
    “我能与她们有什么矛盾？”万安芷笑答，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淡。“基本上她们两人常常都聚在一起，与我并不常往来。”
    “你们住在一个园子里，彼此也这么生疏？”万安灵倒有些意外。“我还道你们既然住在一处，平时应该素有往来，感情也应该会比与我来得要深一些。”
    “灵姐姐想得太乐观了。”万安芷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算住在藏春园里，我们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小楼，如果要避不见面，也还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万安灵听罢，不由得想起那日王琴雅说的话。她正要把那句话告诉万安芷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万安灵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还有别人会来。
    来人走近之后，万安灵下意识地抬首望去，正好与对方四目相对。
    双方都有些意外，万安灵的招呼声脱口而出——
    “林姑娘，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