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旭的答案确实是出人意料。
    齐展今也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因此再确认了一次，结果得到一样的答案。
    “可那万家的四女儿不是一直对你心存爱意吗？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拒绝你？”就连他这个不怎么关注这种事情的人都对此有所耳闻。
    齐旭失笑，想着大概之前万安灵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以至于现在每个人都无法接受万安灵拒绝齐旭的事实。
    他稍稍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大概地把万安灵已经失忆的事情告诉齐展今。后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又皱起眉头。
    “既然你知道万四失忆了，你还求娶，你在图谋些什么？”
    齐展今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敏锐得可怕。也正是因为他天生就有这样敏锐的直觉，才能在人才济济的齐家同辈中人里胜出，接下家主的大位。
    “父亲说这话可就要儿子伤心了。”齐旭似真似假地应道。“我要娶一个姑娘还能图谋她什么呢？我也没有打算走仕途一路，自然不想去攀附什么有势力的家族，家里不缺钱财，也不至于要我为了赚钱出卖色相。我娶她，无非是因为喜爱罢了。”
    “你若真是喜欢，早就与万四佳偶天成了，何至于拖到现在？”齐展今怎么想都觉得他对万安灵的感觉并非如自己所言一般。
    “之前是不喜欢的，万四姑娘对于情爱的执念太重，并非我的良配。”齐旭老实说道。“我的妻子如果是一个只求风花雪月，男女小爱的女子，那将来她遇到什么难事都会显得不堪一击。而我，无法保证自己能一直在她身侧为她护航。”
    因此，他要的是一个心智成熟，性情稳重的女子，失忆后的万安灵便是如此。
    齐展今摇摇头，不太认同他的想法。
    婚姻之事若是太多算计，只会让自己落入一段孽里。到时两人彼此折磨，郁郁难欢，最终只能痛苦一生。
    齐旭知道这些话是不能说服齐展今的。毕竟他与齐夫人的感情是全洛城都举手称赞的，不少人将他们视为神仙眷侣。别说小妾了，齐展今成婚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谁要往他房里塞人，都不用齐夫人作反应，齐展今就先跟人急了。
    在他的影响下，儿女们自然也有样学样，嫁娶之时不谈彼此利益，只求两人真心。
    因此，如果让齐展今知道他真正的盘算，估计十有八九不会为他去万家提亲。
    这样想着，齐旭便更决定必须要将自己的真心掩盖起来。
    他又看了一下手中的信，眼神晦暗不明。抬头时却是一片清静，他对着齐展今露出个带着七八分苦涩的笑容，叹气道。
    “父亲不必如此忧心，人家万四姑娘都未必肯嫁我呢。您担心的这些事情其实如同空穴来风，未雨绸缪了。”
    …………
    同一时间，万安灵也在烦恼着。
    万夫人那天来，聊了半天，却忘了说重点。隔天才把她们姐妹几个叫到一起，说是万老太太要亲自教她们治理内宅的事情，省得她们将来嫁人掌家，对着一屋子的杂事无从下手。
    这话一说出来，万家的姑娘们个个表情微妙。
    几个年纪稍小的庶女觉得自己嫁的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户，最多就是些普通人家。要是对方人口单纯，郎君心思端正，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掌家的事情不过就是负责家里的钱银用度，为夫君打理家中杂事，让他能无后顾之忧地去外头闯荡。
    万安怡认为她嫁到孙家去，掌家的权不会落在她手中，孙家那一大家子的人里，听说长兄长嫂都已经开始协助家里长辈们处理各种杂事了。她想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让她一个新妇去插手。了不起就是帮衬一下妯娌，分担一些杂事而已。
    再说了，平日里万夫人也常常指导她们关于掌家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她也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万老太太需要亲自去教导她们。
    而万安灵这头，直接就想呻吟。
    她近日跟着万夫人学看账本，每天都觉得像是在看天书一样。她一个文科生，就是因为数理不好才去学文的。没想到当了古人竟然要天天都查账看账，她自问没那个天赋，可那些事情却又是必须要学，推也推不掉。
    万夫人教的东西已经能要她半条小命，想来万老太太教的只会更难。
    她要不干脆给她们献上剩下的半条小命，两脚一蹬万事皆空算了。
    万安灵时时想到这里都会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她也看过一些穿越的小说，人家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天生好命，除了吃喝玩乐，受这个那个的宠爱，平日里根本无忧无虑的。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却这么憋屈？
    这么想想，都不得不怨上天实在不公平。
    不过是嫁人而已，有必要把自己整成十项全能吗？她要是有那个能耐，还不如自立门户，活的痛快潇洒。
    “姑娘，差不多时候要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春姑姑的声音打断了万安灵的思绪，她回过头去，满肚子的不情愿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我听说祖母在教导人的时候，是十分严格的。”万安灵是一步一顿地向前走。“我也不是什么机灵的人，怕是过于愚钝要让老人家生气。”
    “怎么会呢？老太太是个面冷心慈的人，心软着呢。”春姑姑见她仍然忧心忡忡，不禁又安抚道。“我想也不是要学些十分困难的事情，姑娘您这么聪明，肯定能学得得心应手的。”
    万安灵扯扯唇角，没有应声。
    一想到将来要面对的许多事情，她只觉得前途灰暗。哪怕这些事情早就心中有数，真要面对的时候，都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她也不可能说不嫁人，这个时代能容许不嫁人的姑娘平静地生活吗？怕是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就能逼死她。
    一路走去福乐居的路上，万安灵的各种想法乱七八糟地袭来，让她觉得烦不胜烦。
    这混乱的想法之中，有一个忽然突破重围，在虚空中清晰起来。
    “唉，真是世事弄人，本来只是要考虑考虑齐旭的提议的，现在要认真去想想这个可行性了。”
    万安灵长叹，幽幽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