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曾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
    以前也参加过一些试胆大会。在那些人惊慌失措时候，她也觉得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可怕，他们的反应太夸张了些。今晚被这么结结实实地吓了一遭之后，她才发现，那时候笑人家反应夸张实在是太草率了些。
    要真是打心底觉得恐怖，是真的能发出鬼叫的。
    “灵姐姐，这处园子早就荒废了，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万安怡陪着万安灵走出那小园子，径直向着回桃花小苑必经的回廊走去。
    “你要问我为什么，真是难倒我了。”万安灵想了一下，道。“你就当我是迷路了吧。”
    这其实也没有说谎，确实是因为迷路，她才来到这鬼地方。但话说回来，万安怡为什么又会到那里去？
    万安灵想问个仔细，可视线一扫到跟着她们一起前行的老妈子，她就没了兴致。
    还是改天再问吧，这老妈子看她的眼神未免太过渗人。她今晚已经受够惊吓了，可没兴趣再被人盯得背脊发凉。
    想来万安怡还有事情没做完，只是恰巧遇见她，就先陪着她先回来。
    这一点看那季妈妈就知道了。
    回既然暂时安全了，万安灵也就不再继续纠结，眼下她唯一想做的是快点回去，把房门关紧，一觉到天亮。至于心里好奇的事情，等哪天有空了，再向万安怡打听打听吧。
    和万安怡挥别之后，万安灵带着杏儿脚步匆匆，马不停蹄地往桃花小苑赶。回到小苑，里面一片静悄悄的，春姑姑的小房里没有点灯。万安灵猜想她大概是到外面办什么事情去了。
    毕竟今天一大早开始春姑姑就一直很忙的样子。
    “杏儿，你自己一个能睡得着吗？”进小楼之前，万安灵瞪着那安静的内室，半天没挪动脚步。
    “……大概是睡不着的……”杏儿老实交代。
    “我看我那内室也挺宽敞的，多加一张床其实没有问题……”
    杏儿在这方面简直机灵得让人拍手称赞。“若是灵姑娘您不介意，我现在就去准备个小床，今晚就睡在屏风这头，您夜里有需要，我也能及时去办。”
    万安灵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就快去准备吧。”
    杏儿手脚利落，很快就置了一张小床。为了能让万安灵夜里好睡些，她还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安神香。询问了万安灵的意见之后，杏儿点着了那香炉。
    两人没有多交谈，各自睡下了。
    可辗转反侧半天，依旧睡意全无。万安灵无法控制自己去回想那女鬼的模样，越想越觉得诡异却又有哪里不合理。她思索着哪里出了问题，可心理上对于一再把那女鬼在脑袋翻来覆去的回忆很排斥。于是她抱着没什么期待的想法去问杏儿。
    “杏儿，刚刚那女鬼过来的时候，你有看她的样子吗？”
    “……”屏风后头一直沉默。“我刚刚一直闭着眼睛，只顾着鬼叫了，所以没能看见那女鬼的模样。姑娘您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不妥倒是说不上，大概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那女鬼长得有些眼熟。”万安灵声音中透着一丝迟疑。“好像我在哪里看过她一样。”
    “这天黑阴暗的，姑娘也有可能是看错了。”杏儿说得不甚确定。“而且谁会那么无聊，在这种时节还跑去装神弄鬼地吓人？”
    “说得也有道理。”万安灵仔细想想，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惊慌，才会多想些乱七八糟的可能。
    话茬就这么断了，两人一时无言，沉默地躺在各自的床上，却都瞪着眼睛半天睡不着。
    “杏儿，你说安怡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小园子外？”半顷，毫无睡意的万安灵又开口。“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漫无目的就走到那里去的。”
    “怡姑娘身边还跟着那季妈妈呢，听说那位妈妈向来都不会离开清姨娘。也许是因为清姨娘出了什么事情，怡姑娘才寻到那边去的吧。”杏儿含糊地猜测着。
    她只知道那位姨娘是个不好惹的。
    “算了，想再多也没有什么用，还是早早睡了吧。”万安灵也没什么心思去胡思乱想。
    既然主子都说要睡了，杏儿也不再多言。她今晚跟着万安灵在那园子里吓得够呛，都觉得自己要神经衰弱了。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人也十分容易感到疲惫，因此杏儿很快就睡着了。
    可万安灵辗转半天，愣是毫无睡意。
    只要闭上眼，那女鬼怨毒的眼神就如同针刺一般，在幽黑中直向她射来。这让她忐忑不安，心跳如鼓。
    她与那女鬼应该是素昧平生吧，为何那女鬼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
    这头万安灵辗转反侧，那头万安怡在送她离开之后很快又折回了那座小园子。
    季妈妈一路都沉默着，紧紧绷着脸，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尤其是在看到万安灵主仆之后，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很不满意万安怡优先把万安灵送到回廊的决定。
    万安怡怎么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她不能不顾全大局。
    “季妈妈，你道我如果不先把灵姐姐送走，她到时回过神来，会不会追问园子里的女子是谁？”万安怡解释道。“父亲本就对阿娘不喜，若是知道今夜她又跑到那处园子去，他会作何感想？”
    季妈妈不是一个不明理的人，她只是为主心切。这些年看着清姨娘沉沦疯魔，可主君却是一点怜惜也没有，心里自然为清姨娘觉得不值。
    “我也知道姑娘您的处境不好。”季妈妈长叹了一口气。“姑娘，再过些日子您就出嫁了，那时姨娘在这府里更是孤单无依了。”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近了园子拱门，正要举目往里看时，那白衣妇人忽然从小楼里出来，快步冲向她们。万安怡哪怕是见过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形，也不免会受到惊吓。
    “你为什么要来？”在万安怡开口之前，那妇人已经抢先质问。
    “娘，您也知道，今夜父亲说了，谁也不要在府里乱晃的。”万安怡温声道。“季妈妈一发现您不在，就马上来找我了，若是您让父亲知道您在这里，他定是要发怒的。”
    可惜清姨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恶狠狠地瞪着万安怡，责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娘，您即使在这里守上一夜也无用，母亲是不会来这个园子的。”万安怡只得把事实告诉她。“自打您第一年在这里候着要袭击母亲开始，父亲就不再让母亲接近这个园子了。”
    “哈……哈哈哈，秦淑元使的好手段，让楼哥哥防贼似的防我。”清姨娘凄楚地轻笑了几声，目光落在这破败的园子上。
    她感觉她就如这园子一般，不管是里头还是外在，都破败了。
    目光落在眉眼都似自己的万安怡身上，她忽然又变了脸，猛地凑上前，阴恻恻地咬牙道。
    “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本可以撕了那小贱人，你为什么要来！”而后，又退了一步，喃喃自语。“小贱人命真硬啊，三番四次都死不了，难不成真有神仙护体？”
    后面那句，万安怡听不真切，正要往前一步去探听时，便见清姨娘忽然回头笑看她。
    “你说，人要是往这里捅上一刀……”她双手扯住万安灵的衣襟，指着她的心窝处，轻声问。“那还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