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知府书房外看到的不速之客让赵子怀耿耿于怀，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忙着打探对方来洛城的目的。
    那人是不轻易出东京城的，这太平盛世有什么事情非得让他特地去走一趟呢？
    赵子怀虽然是个闲散子弟，可身家地位摆在那里。他若有心要探听什么，哪怕对方不好直接挑明，还是可以暗示一二的。
    在赵子怀第三次找上门时，那人没忍住，非常迂回的说了一句。公子家里的主事者听说各城都有名花，想着移植到东京城，好让后生晚辈一同欣赏。其中若有晚辈看中，心生喜欢的，也可带回家去仔细呵护，慢慢观赏。在下前来，只为物色洛城里没主的名花。
    赵子怀闻言，不作应答，只拱手作揖，便带着无沧匆匆离开。
    “这样的事情，你没有收到风声吗？”回到万家，关起门来时赵子怀才把憋了一路的话问出来。
    无沧摇头，七天前他接到的信里只提了东京城一切无异，而后就是贵人追问主子的任务是否办妥。
    因此一见到东京城的熟人时，不止赵子怀，连无沧都大感意外。
    “既然子端已经与我约好了条件，我们近日就启程回东京城吧。”赵子怀在房里来回踱步几圈之后，纸扇一收，主意已定。“再不回去，倘若真要变天了，我俩可比那落汤鸡还要惨了。”
    无沧没有异议。
    经此一遭，他也要处理某些事情了。
    …………
    虽说要走，也不是起心动念就可以包袱款款地离开的，该辞别的人还是得好好辞别才行。
    赵子怀头一个找的，是齐旭。
    他为了自己有家不能回，虽不是自己的过错。可是将心比心，也难免对齐旭产生愧疚之意。眼下自己归期将近，也该跟齐旭好好道别，顺便再给那个约定镶个金边，让他别在期满之时再找理由推脱。
    齐旭听见他道别，表情未变，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约了一年，便是一年，你可别在这期间跑来洛城。”
    “……”这拒人千里的态度让人看了来气。
    “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亲，你要存心诓我，我也不能来确认确认吗？”
    “成亲之前，我会让人给你送喜帖，请你来喝喜酒。在那之前，你不必再来了。”齐旭的目光落在无沧身上。“你若有事要确认，自有方法渠道，大可不必亲自跑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赵子怀摆摆手，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得气出病来。横竖他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一年之内再来洛城，跟他吵个究竟也实在没有意义。
    再说了，就算齐旭不高兴，但脚长在他身上，但是他赵子怀兴致一起就来了，齐旭还能把他怎么样吗？
    他还有几个人要一一道别呢，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齐旭这块无聊的臭石头身上了。
    在送他出门前，齐旭忽然开口道。“你若是打算去找那万四姑娘就不必了，她那院子的妈妈跟着她去了万老太太那里，那小丫头被打发去厨房了，眼下她的院子是空的。”
    正要反问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忽然想起齐旭五感比常人强上许多，赵子怀没回头，嘀咕了一句。“要你管。”
    而后带着无沧出了客院，直奔万庆柏的书房而去。
    …………
    大概是他的错觉，赵子怀觉得他跟万庆柏辞别的时候。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情，但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接下来万庆柏跟一般好客的主人家一样，慰留了几句。
    赵子怀给自己催眠，刚刚只是他眼花看错了，人家根本没有巴望他快点离开。看这依依不舍的劲头，现在才是万庆柏的真心。
    “我也在你家叨扰了甚久，”赵子怀对万家人还是感到很不好意思的，“我本不打算打扰你们这么久的，都是子端那小子太顽固……”
    “仲谋实在太客气，我早就说过，我们是至交，你尽可把我家当成你家一般，自在地住着就行。”万庆柏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子端为人主见甚强，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你这次来定是要与他耗上一些时间，费上一番功夫才行。”
    “幸好，这次不算空手而归。”赵子怀语带满意，“这次实在给你家带来太多不便，回东京城后我要给你们送上些薄礼，可不能不收。”
    “仲谋既然这么坚持，我就先在此谢过了。”只是收礼而已，朋友之间大都讲究礼尚往来。只要不会让万家因此受连累，万庆柏也乐于从善而流。
    辞别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两人一时找不着话题，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万庆柏虽然疑心赵子怀似乎有话要说，可又好像顾忌些什么，只将吐未吐地吊人胃口。
    他只能静心等着，若有牵连到他家的事，赵子怀也许会考虑做个顺水人情，从中提醒一二，好让他们能及时应对，避开祸事。
    若他这样犹豫不定还无法告知，那也代表着这事即使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无力扭转乾坤。
    幸好，一番犹豫过后，赵子怀还是开了口。
    “虽是你家私事，我也是不得不冒昧问一句，府上适龄待嫁的姑娘有几人？”
    万庆柏侧目看着赵子怀，发现他也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万庆柏不由得心中一惊，答道。“家里还有姐妹五人，除了两个幼妹尚不满十岁，余下三人里，两个十七，一个十三。”
    赵子怀点点头，这跟齐旭说的没差多少。
    “都许了人家了吗？”
    “我五妹妹定了邻城一户人家，八妹妹年纪尚小，还没开始为她相看夫家。四妹妹……正在寻觅好姻缘。”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惴惴不安地补了几句。“母亲看了好些门户相当的男儿郎，打算过几天请人过来，让我与父亲也看看对方人品才学如何。若是家里长辈都觉得好，四妹妹看过又没意见的话，就会把成亲事宜摆上台面。”
    “这样很好。”赵子怀点点头，脸上的神情颇为严肃。“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我们朋友一场，我还是要给你一些忠告。”
    “仲谋请说。”
    “你这三个妹妹，定了亲的，尽快谋定成亲事宜，没寻着人家的可不能像慢郎中一般精挑细选，尽早寻定人家最好。”他想了一下，又强调道。
    “尤其是你家四妹妹，绝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