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都科学院的说法，世界上不存在神。

    男人同样否认神的存在，认为那不过是更高等的生命体罢了。

    他想与面前的男人进行神辩，然而，这场辩论，他一开口就已经输了。

    科学，真理，宇宙——倘若这也是神的旨意呢？

    自己的所有学识，所有苦难，所有荣誉以及……死亡，把这一切，交给神就好了。

    男人走了，卢林忙收回视线，因为杰克逊正将目光移向他。

    “您好，杰克逊祭司。”他没有一上来就吐露心声，想要买爵位什么的，那太像一名小孩子。

    “你有什么事吗？”杰克逊面无表情，深青色的眼眸静静注视卢林，看不出什么喜怒。

    这位祭司比传闻中的更加直接……卢林淡笑道：“我想加入深海教会。”

    “你是至尊的信徒？你对祂了解多少。”杰克逊挑眉。

    他魁伟的气度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令人感到恍惚或者害怕。

    “我了解雪莱修道院的一切，同时也熟读深海教会的教义。”卢林用一个早晨的功夫做好了功课。

    学习方面，他是一名超级天才，若非条件不允许，他甚至能利用地球那边汲取到的知识，手搓核弹。

    他没在开玩笑。

    “至尊在礼拜二，做了些什么。”杰克逊考校道。

    卢林站起身，单手抚胸，轻轻吸气。

    “礼拜二，尤格萨斯至尊煅烧了星辰，维护精神与物质的平衡，礼拜三，在至尊的注视下，人类中出现真知，诞生出信仰，礼拜四，至尊派出两名天使，将整个世界从黑海驮起来，礼拜五至尊播撒神恩，使信徒获得永福与宁静，礼拜六，礼拜日，至尊沉眠。”他接二连三的说了下去，话语虔诚。

    杰克逊面色缓和少许，他看到了卢林身上的痴愚与狂信，这是至尊最喜欢的餐食。

    “以前为什么没看到过你来教会？”

    “深海教会总是设立在海边，而我对海有一些不好的记忆。”

    “看来你不适合加入我们教会。”

    “不，我很适合，落海而不死——至尊帮了我。”

    杰克逊轻笑出声，视线始终未离开过卢林面庞：“我是说，我们教会不欢迎巫师。”

    但是也不禁止，卢林瞬间读懂这句话的内在含义，虔诚说道：“请允许巫师也有信仰，有关神的信仰。”

    “你们的认知和我们的认知有很大分歧，现在，回答我，人类的起源是什么？”杰克逊眼神幽邃，决定给面前这个小子一次机会。

    在巫师的认知中，人类是大宇宙中的自然生命体之一，但教会无一例外都偏向神创论。

    这是要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卢林竖起一根手指：“巫师喜欢用理论证伪，那我也用理论证明神的存在。”

    杰克逊饶有兴趣。

    “有光，才有暗，有好，才有坏，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那么，当我们否认了有一位最圆满，最至高的存在，我们也要承认，一定有那么一位最圆满，最至高的存在出现过。”

    “这样一位最圆满的存在，必然创造了人，祂是终极答案，也是终极源头，是0，是1，也是万。”

    “所以，按照逻辑推导，神是必然存在的，人也必然是神的造物。”

    卢林这里用到了安瑟尔谟的本体论。

    听闻卢林的长篇大论，杰克逊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沉迷其逻辑推导中，还是该为其从容自信的姿态而鼓掌，他只觉得卢林说的很有道理——神是必然存在的。

    他表面上并没有明显的愣神，反而敏锐抓住了卢林避而不谈的问题关键：“至尊煅烧人理，使尘世出现第一个人，你认可吗？”

    这是个杠精！

    非要爱迪生给你捏個灯泡，你才认是爱迪生发明的电灯吗？

    卢林嘴角抖了抖，维持着微笑道：“至尊是至高无上的圆满存在，祂理应创造人类与万物。”

    “你错了！”杰克逊摇头，纠正道，“创造生灵血肉的是炽天使。”

    炽天使，那不是晨曦教会的主神吗！

    “七位神灵之所以对于人类友善，是因为祂们来自一个源头——至高神性。”

    “牠们从至高神性中分裂了出来，我们信奉的是至高神性‘真知’的那一部分，晨曦教会信奉的是‘生命’的那一部分，蒸汽教会信奉的是‘进步’的那一部分，雷霆教会信奉的是‘创造’的那一部分，大地教会信奉的是‘轮回’的那一部分，圣谱教会信奉的是‘和谐’的那一部分，末日教会信奉的是‘毁灭’那一部分。”

    我以为你是个狂信徒，结果你是个理论派，在伱们心中，自家主神不应该才是最强的那一位吗？卢林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你们巫师对我们教会的事情并不了解，尤其是你这样的新晋巫师。”杰克逊幽幽盯着卢林，忽的一笑，“不过，你的话我很喜欢，至尊至高无上，我们教会会为至尊而战，让祂回归圆满。”

    话语峰回路转，令得卢林眼帘微微一掀。

    有戏！

    “你通过我的考验了……你的虔诚，已被尤格萨斯至尊见证，当你死后，象征着你真知的灵魂会回归至尊的怀抱。”杰克逊右手在胸前做了一个教会手势，声音带着一丝咏唱调。

    巨大的青铜像独目中忽然多了一份幽光，继而，富丽堂皇的教堂微微一亮，卢林沐浴在了七彩的微光之下。

    隐隐约约中，卢林听到了呢喃，赐福，雷霆轰鸣，汹涌的波涛声。

    挥舞千足的惊骇之物潜藏在海面之下，无垠深海是神的帷幔——窥探者死。

    卢林的灵性猛然悸动，令他从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中回神，断绝了不该有的念头。

    青铜像上的幽光极速燃烧，在燃烧殆尽之前，其内蕴含的概念主动飘入进了卢林的灵感范围。

    这是一份象征着契约幽光，

    “恭喜你，成为了我们中的一员。”杰克逊笑着伸出手。

    卢林背后浸出一层冷汗，恍惚的大脑迅速清醒。

    自己这就打入敌人内部了？

    “与您共事是我的荣幸，杰克逊祭司。”卢林伸出手与杰克逊厚实的手掌握在一起。

    杰克逊颔首：“信徒，现在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