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静静地躺在床上。
    锦月担心地看她，低声道：“夫人，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璃笑了：“我好着呢，刚吓着你了是吧？”
    刚说了两句，元大夫就跟着沈嬷嬷匆匆地进来了：“夫人怎么了？怎么突然会晕倒？”
    锦月抿了抿唇，镇定地答道：“刚才得知老夫人也去了，怕是一时间悲痛过度，才晕了过去。元大夫，你赶紧给看看。”
    说这话时，锦月给元大夫使了个眼色。
    元大夫一怔，随即心里便有了数。
    他与锦月算是熟人了，这一年以来也配合了不少次，此刻倒是毫不露声色。
    元大夫上前，郑重其事地给沈璃把了脉，道：“嗯，确实是悲痛过度才晕了过去。夫人是不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得让夫人好生休息一番。还有这身体，得好好地补一补。”
    末了，又说了一堆七七八八的。
    锦月都郑重地应下。
    这才让元大夫开了药方退下去。
    待人都走了，沈璃这才轻笑着睁开眼：“元大夫倒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锦月轻笑：“也就是当初夫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才肯帮着夫人说这些违心之话。若是旁人，怕是怎么也不肯的。”
    “夫人，您这几日确实也是累着了。咱们先歇一歇吧，就以身体为由。起码这一晚歇一歇，等到明早来吊唁的客人多了您再出面。灵堂便让耿姨娘和梅姨娘多守一守。”
    沈璃点头：“嗯，念哥儿和宁姐儿那边也照看着些，别让梅氏又出什么阴招。两孩子也别跪太久，伤了身体。”
    “嗯，奴婢知道呢。如今府里都被夫人把控着，当初跟着梅姨娘还有老夫人的那些人，都被赶了出去。奴婢再与蒋师父交待一下，应该无事的。”
    “好。”
    “夫人想吃些什么？奴婢让小厨房去给您做点儿。”
    “随意吧，做点儿清淡的。”
    “好。”
    待锦月退下，沈璃躺在床上，却并未睡去。
    如今吴惟成和吴老夫人都死了，她的仇人只剩下梅媛媛和她的女儿了。
    她还得想想，该如何才能让梅媛媛体验到她当初的那种痛苦呢？
    入夜。
    沈璃依然让锦月陪着她。
    两人刚要睡下，就听窗户那里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沈璃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锦月也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锦月一下子紧张起来，悄声问沈璃：“夫人，您说，会不会是老爷回来了？”
    越说越怕，她忍不住挪到了沈璃身旁。
    沈璃自己经历过生死，对这些根本就不怕了。
    她好笑地看了锦月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可能！人死不能复生。我去看看。”
    锦月忍不住说了一句：“可若是鬼魂呢？”
    三月的天还是寒凉。
    沈璃就披了件外衫下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觉得有寒意蔓延，起了鸡皮疙瘩。
    她回头瞪了锦月一眼：“少胡说。”
    若说鬼，她自己现在这个状态都不知算人算鬼。
    前世今生，有时候她都会恍惚。
    大约是见没有动静，窗户那儿又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沈璃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晏清。
    貌似，只有他做过这事儿吧？
    心里一松，她大步往前，轻轻地推开窗户。
    窗外，果然站着晏清。
    沈璃无声地吁了一口气，蹙眉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晏清看着沈璃面色苍白，神色中掩不住的憔悴，想要说出口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
    “你……还好吗？”他哑着嗓子开口。
    沈璃莫名，点头：“我挺好的呀，小侯爷是寻我有什么事吗？”
    晏清微微叹息一声：“他死了就死了，不值得你这般伤心。你不要怕，往后不管遇上什么困难，都可以去寻我。”
    他本想说，还有我在。
    可现在，她夫君新丧，他说这种话，她怕是不高兴。
    沈璃这才明白，晏清这是怕她伤心过度来安慰她给她底气来着。
    这个男人！
    她真的哭死。
    若是当年早点遇见他，没有吴惟成什么事儿，该多好啊。
    可这不过是一个奢望。
    如今就算吴惟成死了，她与晏清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她一个丧夫的寡妇，他一个鼎鼎大名的小侯爷，怎么想都不可能。
    沈璃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小侯爷关心，不过小侯爷这三更半夜的来我府中，怕是不太妥当。毕竟，我如今是新寡。”
    晏清神色一黯。
    他沉默了几息，还是开口道：“即使再伤心，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沈璃轻轻地道了谢。
    晏清深深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暗里。
    沈璃关了窗，神色如常地走回了床边。
    锦月忍不住道：“夫人，小侯爷对您如此关怀，想必对您还是有点意思的。您……何必这般急着拒绝？老爷生前对您也不怎么样，您因着他不知受了多少气。如今他死了，您不会还想着给他守一辈子吧？”
    沈璃笑笑：“现在看着是好，可谁知以后呢？当年，吴惟成看着也还行……”
    沈璃这话却是说不下去了。
    还行吗？
    如今回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太行的。不然，也不会有念哥儿。
    沈璃有些失神。
    经历过上一辈子的痛，她这一辈子，并不敢去随意的尝试。
    即使，她明白晏清的意思。即使，有时候她也会心动。
    可只要理智回归，她就不想再往前迈半步。
    她还有念哥儿，这辈子，只要她与念哥儿都好好的，那便值了。
    其他的，她不敢再奢求。
    这般想着，沈璃拂开这万般思绪，不再自寻烦恼。
    “睡吧，接下来还要再忙几日。”
    晏清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一夜未眠。
    只要一闭眼，他眼前就浮现那两回沈璃在他怀中的模样。
    当年，他戴着人皮面具，沈璃根本不识他真面目。
    可他却是知道她的。
    春风一度后，他次日便让人去查沈璃的身份。他想过，即使她身份再低，他也是要负责将人娶回去的。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是别人的妻。
    而他还那样欺负了她。
    这成了他心底最深的愧疚。
    后来见沈璃回了吴府，与吴惟成琴瑟和鸣，他更不敢打扰。
    再到沈璃怀孕，他彻底死心。
    正巧边关战事起，他便去了边关，也撤回了放在沈璃身边的人。
    没想到，多年后，他们又遇上。
    在看到念哥儿的那一瞬，他就知道，念哥儿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