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的杀意也同时扭曲了隧道里的空间，让这里的空气变得有些朦胧。同先前的安静有些不同，此刻的安静更显得阴森且毫无活物的气息。
    脚步声响了起来，交替的火光将少女的身影放大到隔壁如同刺猬般的冰山上。如同一只巨大的恶魔在扭动它丑陋的身躯。
    她的脸也在这些烛光中更加苍白，但这绝不是病态的那种，而是同冰山相互呼应，冷漠而通透。
    冰灵无瞳的眼睛有些难以看透她的内心，但她身边充斥着一股股厌恶的情绪。她的怒火没有得到良好的释放，在杀完这里的人之后，她又向着隧道深处走去。
    “金子。”
    是她最后离开这里时念出来的名字。
    “喀、喀、喀……”
    在继续经过了繁杂而深长的隧道后，能看得出冰灵的情绪好了很多，脚步变得欢快轻灵，但她身后，蔓延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死亡黑雾，冻结的冰霜形成的小路从她脚下向后延伸到无尽的黑雾中。
    “喀喀喀……”
    先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吸引了冰灵的注意力。
    这声音像是有人在隧道的墙壁上轻轻敲击，用的是不知名的易碎材质，所以听起来很清脆，仿佛稍重一些的敲打就会碎掉。
    它的动静很有规律，一下一下，每一次间隔的秒数完全一致。这让隧道本就幽暗寒冷的气息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但任何恐怖的气氛都不会让这位杀意浓烈的死神感到恐慌，她只会更加好奇，毫不犹豫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喀、喀、喀……”
    声音在隧道中发生回响，正逐渐变得同冰灵的脚步声一致，前方一片黑暗，墙壁上的火盆发生了断层。冰灵停在了最后亮着的一盆火旁边，眉头微皱，她思考了片刻，便继续向着被黑暗吞噬的通道走去。
    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她脚步停止的时候，那敲打声也一同停止了，随后又跟着她的脚步声一起响了起来，这一次，脚步声和敲打声完全一致了。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后，直到冰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又停了下来。
    “是谁？”
    那敲打的回声与她的脚步声一同停止，最后一声更是响在冰灵的耳边后骤停，这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是有什么瓦罐一般的物件正停置在冰灵脚边。
    而她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声音停止以后，冰灵下意识地看向了脚面。
    然而除了她那对雪白的玉足，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谁？”
    冰灵又问了一遍，无瞳的眼睛抬起望向隧道深处，浓烈的杀意在她身边蔓延，形成的血妖如火般旺盛，紧贴着隧道顶部，通红的身躯几乎要现出形来。
    “唉……”
    过了很久，就在冰灵的耐心快要被耗干的时候，一声长叹从深处幽幽传来。
    “我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你，比起死神我宁可面对你们的首领。”
    之后，那敲击声独自响起。
    墙壁上熄灭的火光接龙般亮起，发出呼呼呼的火焰声。
    冰灵的目光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寒意从她体内传出，渐渐形成一层层白雾，与吴鸣不同的是，这些白雾像水流般从她体内涌现并淌落，在接触到地面时很快便结起一层厚厚的冰层。
    之后又等待了一些时间，当敲击声临近，一道高大的身影也在视线能及的尽头出现。随着这身影的接近，冰灵的眼睛慢慢睁圆了些。
    在高大身影经过火盆的过程中，冰灵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不是她认识的人，也不是她熟悉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或者说从没有见过这具尸体。
    那清脆声是它行走时露骨的四肢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它的身体构造很奇怪，像只猪一样四脚踩在地面上，但确实是拥有人类的身体，只不过手臂被拉长了很多。当然，它没有手足，手腕及脚腕处断裂，只有一根骨头留着用来行走；它的脖子很长，看起来像拧了好几圈团在一起，垂着头，将湿漉漉的长发拖行在地上。
    但被火光照射到墙上的影子却是一个人类直立行走的模样。
    这只怪物在前行到与冰灵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磨牙声与吭吭声在猪怪身上传出，暴戾的气息如狂风灌满了整个隧道。
    但那人形的影子却很安静，与猪怪展现的暴戾完全相反。
    冰灵似乎不会感到害怕，很奇怪地打量了一眼愈发暴躁的猪怪，又望向另一边因火光而跳动的黑影。
    “你是人是鬼？”
    她在问完这句话后，猪怪突然向前奔了过来，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拴着一样，四肢乱蹬差点倒地。
    它抬起低垂的头，冰灵看到了一副猪面孔长在人脸上，两只眼睛红的怕人，狂躁的气息冲击着她瘦小的身板，它被隐藏在下方的腹部上还长着一张流涎的巨口。
    这时，冰灵又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小秘密，这让她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欣喜地指着黑影位于手臂的位置，“你拴着它，我看到了你手中有一条绳子，这只怪物是你的宠物吗？好可爱。”
    “怪物。”黑影慢吞吞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之后很严肃地说道：“若与你们比起来，任何怪物都不能叫做怪物，只能叫做野兽。”
    冰灵很自然地点点头，“小妈说过，我们就是一群怪物，心理上都有疾病，需要治疗。”
    “你倒是很坦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冰灵继续刚才的问题，眼中透着很浓烈的疑惑和一丝丝兴趣。
    她甚至会将这种目光放在丑陋的猪怪物身上，丝毫都不掩饰想要据为己有的打算。
    “我不知道，”黑影摇摇头，“但我肯定不是人。”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的。”
    “可我从来没有听金子说过这里会有一只野兽，你有见过金子吗？他是小妈指派在这里的侍卫，但他会自称为这里的土皇帝。”
    黑影顿了顿，突然伸出手，他手的影子在墙面上扭曲变大，不一会，一大坨废铁就被扔了出来，铿锵一声砸在地上。
    “他已经死了。”黑影望着冰灵说道。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视线，同那只猪怪一样，猩红而充满了暴戾的情绪。
    冰灵看向那坨废铁，虽然无法辨认出来，但仍能嗅到熟悉的味道，“是你杀了他？”
    “是的。”
    “他可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