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石二鸟
作者:一萝阮烟   寒门出了个状元郎最新章节     
    何崇焕就喜欢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赌,每次几人互相赢几两银子,赌资虽然不多,却很怡情,也能增进几人的友谊,如今蔡进和吕为安等放榜之日后无论考没考上都要离开京师,何崇焕又忍不住玩心大起。
    他的提议几人自然是赞同,除此之外,纷纷下注响应,只待放榜之日一见高低。
    “你还真赌自己赢啊?”何崇焕对一旁笑眯眯的李凌峰翻了一个白眼。
    李凌峰不置可否,脸皮比脚皮还厚,理直气壮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爷就是这么自信。”
    玩笑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也不能确信自己能得魁首,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所以这一票他必投给自己。
    众多考生从贡院门口陆陆续续离开,宽阔的场地上是络绎不绝离去的背影,几人互相告别,李凌峰就和苏云上一起回到了苏府。
    “子瞻,父亲说有时间想见你一面。”
    刚下马车的苏云上询问似的开口,他身后的今吾默默将马车牵去马厩。
    苏府的门外,李凌峰脚步一顿,有些奇怪道,“我住在你家中,本应该前去拜谒的。”
    李凌峰很坦然,但他之前没去也不是自己失礼,毕竟苏伯父为朝廷官员,本来就很忙,所以就一直没机会拜见一下。
    苏云上自己也明白,这事确实是他爹的问题,苏密大人白天要上朝去官署里做事,晚上回来吃晚饭后又要投身于几个妾室的温柔乡,也无怪乎没时间见一面自己儿子的什么知己好友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大夏朝的男子的确享福。有贤惠的妻子不说,还有娇美的妾室,如花美眷,莺莺燕燕,这样的温柔乡必然也要配多情的郎君才行,所以哪里有时间来关心自家儿子的交友呢。
    苏云上开口道,“你来府上住着,本来早该安排你与我父亲见上一面的,父亲大人忙碌,平时也有些严肃,但还算得上爱惜才俊,想必会对你有好感。”
    确实。
    李凌峰闻言扯了扯嘴角,他和苏云上又不是只认识一天还是两天,苏家的情况他大致还是了解的,苏大人确实是生得有两分惜才之心。
    李凌峰也不傻,心里对苏云上生出两分感激。
    “不知道伯父什么时候有时间?”
    “明天,到时候我亲自带你过去。”
    “好。”
    苏云上在会试结束后提议要让李凌峰拜见自己的父亲,其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想为好友留在京城为官铺路,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提携提携。
    李凌峰是农家子弟,没有什么背景,尽管他如今和林老板在生意上合伙赚了不少银子,但是社会地位在封建社会依旧很低,可以说是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如今苏云上作为好友愿意将他介绍给自己的父亲,可以说是真心把李凌峰当兄弟,愿意拉他一把,不然就李凌峰这个出身,就算满腹才华,也很有可能被湮没在这吃人的官场,朝廷科考哪一年缺人才?把他这样的乡下穷小子调去做芝麻绿豆大小的边缘职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算李凌峰的才华再惊艳也会被遗忘吧。
    江山代有才人出。
    不管结果如何,李凌峰默默地承下这个情。
    两人并肩走进了苏府,因为今天才考完试,彼此都有些累,就没有再交谈,而是各自回房去洗漱用饭。
    李凌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刈不在,来望说他出去了,具体去干什么也没有交代,所以自己也不清楚。
    听见来望的话,李凌峰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院子里还有别的丫鬟小厮,这些日子伺候李凌峰以来,大家对李凌峰的风评还是很不错的,积极地退下去帮他准备洗澡的热水还有饭菜了。
    来望闻见他身上迷人的酸味,忍不住笑着开了句玩笑,“李公子,您身上这味可真不小啊。”
    他之前就听人说过那些个读书人参加科考受罪,要三天关在一间乌漆麻黑的小房子里吃喝拉撒,现在闻见一向爱干净的李公子身上的酸味,才真的体会到读书人的不易。
    知道来望是在开玩笑,李凌峰也不在意,他自顾自的挠挠头,笑着说道“味儿确实大了点,不过说实话,我这就是男人味重儿子,可能说明我比较‘man’吧。”
    来望听得懂,但又没完全听懂,但他是个下人,自然不会主动去问李凌峰他说的‘man’是什么意思,只是在一旁跟着笑,“李公子孔武有力,气度不凡,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去打热水的小厮进来给李凌安排好洗澡水然后就退了出去,待所有人都离开,李凌峰飞快地除去衣物,开始洗澡。
    ……
    苏府西院中。
    一个身穿墨绿色马面裙,搭配同款立领绣花上衣,头戴青花步摇和宝饰,耳坠翠玉水滴,看上去比较庄重的苏夫人坐在软榻上,眯着眼看着站在屋子里丫鬟。
    丫鬟当即会意,连忙开口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夫人,云澜院里那位确实是好多了,今儿还在贴身丫鬟的服侍下在花园逛了一会儿,奴婢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苏夫人旁边站着的妙龄少女闻言有些沉不住气,一时情急想要说什么,被苏夫人眼一瞪又不得不憋了回去。
    这么冰的湖水也没把人带走,苏夫人多少觉得有点可惜,她敛下眼睑,并没有开口说话。
    丫鬟见软榻上的人没有开口,不由有些心慌,想到在西院里伺候的母亲,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道,“奴婢还偶然听见三小姐身边的下人说……”
    “说是不明白三小姐的病明明还未痊愈,却听见底下的人却说小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丫鬟说完后不敢再看软榻上的人,垂着脑袋歇了声音。
    苏夫人闻言身体轻微一顿,心中已生警觉,面上却淡定如常,拨弄的白玉佛珠手串的指尖微微握紧,冲一旁的嬷嬷使了使眼色,那嬷嬷便从袖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银袋走了过去。
    “你平日伺候在云澜院,时刻关心三小姐的身体也算有心了。”
    温和的声音带着浅淡的笑意,苏夫人说话时身上都带着常年修佛的禅意,如普世的观世音菩萨一般带着慈悲,风韵犹存的美丽面容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却莫名让人心慌。
    小丫鬟也不是不知道夫人的手段,卖主求荣得来的赏银也并不会使她更快乐,但是她无法左右,只是唯唯诺诺的接过银袋谢恩。
    软榻上的人又继续拨动手里的佛珠,看着身边的嬷嬷将人带下去,屏退房里所有的丫鬟后,她才慢悠悠的从榻上站起来。
    “母亲……”
    苏锦见母亲将周围的下人屏退,心中已经明白她这次做的事弄巧成拙,不仅没让那个小贱人去死,还留下了把柄,不然的话,苏云上此番就不会故意在她们面前做戏,想要借此收集苏芮落水的证据。
    回想那日在庆阳王府发生的事,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不知道为何她的好大哥这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她相信裴家小姐必然不会出卖自己,毕竟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大哥是如何查到的?
    “啪”
    没等苏锦在往深处细想,苏夫人却是停在了她的面前,缓缓举起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切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苏锦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上面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五指印,足以可见这一巴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没留一点情面。
    “我是这么教你的?”苏夫人收手,掌心发烫,声音还是那般温和,却让苏锦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捂着脸没有说话,跪在了苏夫人的脚边,甚至不敢爬过去像一条狗一样求情,怕弄脏眼前人精致干净的鞋面。
    “是锦儿心急,事情没有做干净还连累了母亲,母亲大人息怒。”
    她记在苏夫人的名下,一举一动牵扯的不止有自己,这件事虽然苏夫人没有参与,却纵容她去残害嫡女,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倘若事情办得干净漂亮,她得偿所愿不说也能取悦眼前的人,得到一句夸奖,只可惜她失败了。
    “蠢货!”
    苏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虽然心中不满她这次做的事,但好歹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多少有些情面。
    她转身回到榻上坐好,才对跪在地上的人开口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
    “当然,你也可以不听。”
    房间里一阵寂静,苏夫人话音一顿,然后才接着说道,“只不过你所做的事若没解决,有什么后果也要自己担着,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苏锦想做什么,自己管不着,也不愿浪费这个时间,但若是她还是这副处理不干净的样子,趁早事发被打死,也不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是“棋子”还是“弃子”也全在她一念之间。
    苏锦垂眸,细碎的发丝遮挡住红了的眼眶,应声道,“女儿省得了。”
    苏夫人见状,复又开口问道,“裴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裴枝枝与乌俪伶有过。”
    是了
    若非如此,庆阳别院中那两人也不会轻易在宴会之余吵起来,她们最初的想法是“乌小姐在与裴小姐争执的过程中,乌俪伶不小心推搡到苏芮,使其落水”,当时苏芮也确实被那两位推搡的行为逼到了湖边,只是乌俪伶还没得来及“不小心”呢,苏芮便因为湖边太滑,“不小心”落了水。
    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而李凌峰发现苏芮鞋底的泥土不寻常,其实只是苏锦为了事成而上的双保险,就是为了确保只要苏芮靠近湖边的那个位置,便一定会落水。
    不可否认,她很谨慎,所以苏芮才真的中计落水,但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同时又太过心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置苏芮于死地,所以苏芮是落水了,却不是乌俪伶不小心推下去的,而且她留在湖边的东西也让李凌峰不小心从苏芮的鞋底上看见,并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若非如此巧合,苏锦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是她在背后策划,想取嫡亲妹妹的命。
    假如真的是乌俪伶将人推了下去,她一个不会在这个故事里留下名字的人,又有谁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呢?
    “行了,你起来吧。”
    苏夫人看了地上的女儿一眼,白玉佛珠转动发出沉闷的低声,“你今晚回去便抄写些经文为芮儿祈福,过些日子不是她的生辰吗?给她准备一份她喜欢的礼物吧。”
    不管苏云上和苏芮信不信,这个经文苏锦必须抄,只要苏密信了,这件事便再也翻不起水花。
    苏锦闻言一怔,然后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缓缓叩首然后从房里退了出去。
    今夜,又是一个抄经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