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盆粪，盆盆粪，免费收走的盆盆粪……”
    张飞倏地起身，清了清耳朵，情不自禁地以为自己起猛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他到了岭南终日吃着稻米饭，虽然顿顿能吃饱，还能配上肉、蹭点酒，本应快乐无比。
    偏他生长在北方，更喜欢麦米。稍一安静下来没有仗打了，吃起米饭来味同嚼蜡。人一旦吃饭不香，身体容易冒出点问题。
    张飞稳稳地体验了一把“水土不服”的煎熬，终日窝在临时府邸里打不起精神。要说具体哪里不舒服，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盆盆粪，盆盆粪，免费收走的盆盆粪！”
    张飞一激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赶紧招呼侍从前来询问，方才得知是“收粪”的来了。
    “子云，他还干这个营生？”张飞纳闷着，起身出去散心买酒喝。
    街上肩摩毂击，闹闹穰穰。赖雄正带着众文吏，勘探丈量土地。
    百姓瞻顾徘徊，不忍离去，在一旁叽叽嘎嘎地议论着。
    张飞顿觉惊异，上前询问道：“子云，你在忙什么？”
    赖雄一边低声吩咐着文吏，一边抽空向张飞解释：“没什么，官府准备在此处兴建一个茅房。”
    张飞愣了愣，忍不住大躁起来：
    “你天天瞎忙这个，也不愿陪俺喝酒？又是收盆盆粪，又是建什么茅房，有什么打紧！”
    赖雄语气无奈地解释道：“我早看不惯百姓随地粪粪了，正好趁着开荒屯田的机会，积累一点地肥，不然开荒的土地，没办法耕种！”
    古代的茅坑，真是一言难尽。粪粪一圈又一圈堆叠着，非常壮观。两只脚要是站不稳，小孩容易掉坑里淹死，擦屁股基本上用的是竹片。
    要不是出身富户，赖雄恐怕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三国志》中，城市已有公共厕所的记载，称为“都厕”。赖雄决定发动官府的力量，挖掘化粪池，规划城市卫生。既有利于耕作，又有利于防治各种疾病。
    东汉是一个多灾多难的王朝，尤其是到了末年，各种疾疫层出不穷。
    建宁四年(171年)，三月，大疫。
    熹平二年（173年），正月，大疫。
    光和二年(179年)，春，大疫。
    光和五年(182年)，二月，大疫。
    中平二年(185年)，正月，大疫。
    中原的人口，在一场场大疫和征战中凋零。这既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光辉史，又是一段充斥着刀光剑影和血泪的苦难史。
    “俺以为只能喝烧开过的水，已经够折腾人了，没想到还有更能折腾的。现在满城大兴盆盆粪，俺以后还怎么和你喝酒，这不磕碜俺吗？”张飞脸红一阵、青一阵，嗫嚅嘀咕着。
    赖雄见张飞袒露着肌肉鼓胀的双臂，汗水溜溜地滑落，身上还有几個蚊虫叮咬的大包，不禁警惕道：
    “翼德，家里没有焚香驱蚊吗？有没有觉得忽冷忽热？”
    张飞立即摆手道：“一点小毛病，喝点酒睡两天就好了。等俺找到好酒，一天就给治好！”
    赖雄非常震惊地告诫道：“要是生病了，可不能拖。”
    不等赖雄继续劝谏，张飞大大咧咧地打断道：“俺现在好着呢，子云你忙你的，别被俺耽搁了正事。”
    说罢，他闻着酒味，自顾自地离开了。
    赖雄心里有些着急和担心，眼下也只能先忙完自己手头的丈量工作：
    “诸位，速速加快动作，建设好城内的化粪池和茅房。屯田能否成功，全都指望这些养料了！”
    汉军实现自给自足的第一步，当然是屯田生产。规模会一年比一年扩大，丰富岭南百姓的粮食种类。
    至于砂糖橘等果树，不适合在野外种植，没有人专程管理，别说地力不够，就算卯足劲供肥，还没等成熟，鸟兽也会把果子祸害干净。
    主要粮食亩产能达到三石，完全是上天的恩赐。要是爆发了麻雀灾害，亩产会大降。芋头、萝卜都是在地下生长，避免了鸟兽的侵害，非常契合岭南的生产和发展。
    赖雄建设化粪池，须等到第二年才会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早在南下前，他便将大量的粮食种子，囤积在始安县。现在估摸着，应该运输到了荔浦。
    等到圈定城内所有茅房的位置，赖雄长长舒出一口气。接下来是动工，不用他继续跟进了。划分土地有可能产生纠纷，赖氏是零陵大姓，赖恭名震邻郡才当上的交州刺史。
    广信城内的百姓、豪强，都愿意给赖雄面子。这是赖氏长期经营下，积累的名望财富。
    赖雄派人将张飞的主簿宗预找来，询问张飞近来的身体状况。宗预如实汇报，听得赖雄长袖下的手轻颤了一下。
    “张将军自己不在意，你得多费心神关注一点。不管是不是患上了疟疾，你都去行军药房找一副叫青蒿的草药，荆楚地区多称为菣、蒿菣。”
    “药房的先生是张仲景的弟子，受过我赖氏的恩情。你跟他说是我的意思，他肯定不会拒绝。你按照他的方子给张将军服用即可，记住，千万不要熬制，直接绞汁服用效果最佳。张将军要是抗拒，你直接告诉皇叔，别跟他客气……”
    赖雄口若悬河，细致入微地叮嘱宗预。
    宗预点点头，大声道：“兵曹放心，就算舍了身家性命，我也会完成任务！”
    “善。”赖雄点了点头，格外钦佩宗预视死如归的气概。
    越战时期，越南南部多山林，蚊虫横行，不少士兵都患上了疟疾。把西药用尽，产生耐药性，都解决不了疟疾的问题。
    后来发展为研究中医，找到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的方子：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起初专家们实验过青蒿，觉得没用，为什么没用呢？
    因为中药多熬制，青蒿一熬效果大不如前。
    葛洪的药方是“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绞汁服用。就这么一个信息差，几十家科研单位搞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