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很快将药给熬好了，端来放在沈嘉凝的面前。
    白色的雾气从药液表面汇聚成一股，纠缠着缓缓升腾到空中去。
    浓烈的药味钻进鼻子中，沈嘉凝微微蹙了眉。
    已经很久没有喝药了。
    刚刚怀孕那段时间，她几乎是一天三碗。
    然而那时候都是高子清给她熬的药。
    阿青说他总是想尽办法帮她把药中的气味消掉一大半。
    现在回想起来果真如此。
    面前的药是前所未有的腥臭，她闻起来便觉得胃中翻涌。
    “公主，快喝吧，一会儿冷了。”晓月在一旁催促了一声。
    沈嘉凝伸手压了压胃部，试图缓解那恶心的感觉。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抬起药来喝了两口，浓烈苦味熏得她面容扭曲。
    “晓月，这药实在是太苦了。”她忍不住道。
    晓月看了一眼几乎没变过的药碗，道：“奴婢去给公主端一些糕点来过嘴。”
    说着转身出去了。
    沈嘉凝又将碗放回了桌上。
    也许是苦涩刺激了她的大脑，让她思绪有些清明。
    回想起今日上官炁所说，司马萧将要让上官熙带一头熊回来。
    到时候自己终于有机会离开昭阳宫。
    若是自己能够利用那个见到上官滔的机会把上官滔除掉就好了。
    只是用蛮力定然是不可能。
    自己得想一个办法。
    利用野熊……
    “公主。”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男音，沈嘉凝吓得肩膀一耸，抬起头来惊恐地看向说话之人。
    原来是太监小四。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问道：“何事？”
    小四的眼神往她肚子扫了一圈，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去：“公主，你喝药怕苦，就吃一些糖。”
    说着，那纸包被他放到了沈嘉凝面前桌子上。
    沈嘉凝心头警铃大作。
    悄然往后缩了缩身子。
    也许是这两日自己刻意想要讨好上官炁的缘故，她有点担心，若是上官炁的妻子和侍妾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心生不满，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今天见到这个太监她觉得怪怪的。
    之前的小四并不会进她的寝殿来，更不会与她说话。
    她警惕地看着那包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靠了靠。
    小四见她一脸警惕，低着头道了一声“奴婢告退”，转身便低着头出去了。
    沈嘉凝在身后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背影。
    这人似乎除了身子弓得更深了，其他与平常也没什么变化。
    她狐疑地伸手戳了戳桌子上的糖包。
    又取下一根发簪轻轻挑了挑，准备试试是不是有毒。
    然而晓月忽然走了进来，她犹如惊弓之鸟，再次吓了一跳，手一抖，便将糖包给戳掉到了地上。
    来不及趴下去捡，晓月已经抬着一盘点心走进。
    沈嘉凝鬼使神差地将发簪戴回了头上，什么也没说。
    “公主，这是奴婢去厨房拿来的桃花糕，喝了药再吃这个正好可以过过苦味。”
    “哦，那太好了。”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伸手将那碗药抬起来，憋着气喝了下去，随后拿了一块桃花糕过了嘴。
    屋外天色渐晚，彩霞横飞。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晓月收拾碗碟，出了寝殿，将门给带上了。
    屋中顿时只剩下她一人。
    她赶忙趴下身子，到处寻找方才那一包糖。
    小心将之捡起来放到桌上，沈嘉凝如刚刚一样用发簪将糖包挑开。
    油纸中露出一小块黏糊糊的麦芽糖。
    沈嘉凝脑海中忽然记起，有一次自己喝药之后，高子清飞快塞了一块麦芽糖放到自己的嘴里。
    想到这，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确定糖没有问题后，她颤抖着手去将糖块拿起来放到鼻孔前嗅了嗅。
    糖块中散发出一种清雅的香气。
    她眸光乍亮，胸口由于激动而起伏。
    这香气就是从前那种。
    高子清说过，他买的麦芽糖与别家的不同，里面会放一种提香的可食用草叶。
    那太监今日莫名进她的寝殿两次，有很大几率和高子清有关。
    她压抑着心头的欢喜，将糖包叠好放到了枕头下，躺了下去。
    一直到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她艰难地扭了扭身子，倏然对门口喊：
    “晓月，进来一下！”
    晓月飞快推门而入，点了灯。
    “公主，你怎么了？”
    沈嘉凝坐起身子，蹙眉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我的腰实在疼得厉害，你帮我揉一下。”
    晓月闻言，面上闪过不情愿的神情。
    “公主，奴婢不会按摩啊……”
    “无事，你随意帮我按一下，缓解一番便好。”
    沈嘉凝说着侧过身去。
    晓月抿抿嘴，不情不愿地上前来，握住拳头在沈嘉凝的腰上锤了两下，又随意捏了两下，软趴趴的，跟没吃饭似的。
    沈嘉凝故意道：“往上一些，力道重一点。”
    晓月只能又往上。
    “对，就在这里，不要停。”她挺了挺脊背，叹息道：“现在每日腰腿都又酸又痛，真希望这孩子赶紧生下来。”
    晓月悄悄撇撇嘴，假笑道：“公主辛苦了。”
    “做娘的哪有不苦的。”她说着，又耸了耸，“再帮我揉一下肩膀吧。”
    晓月又将双手挪到了沈嘉凝的肩膀上，敷衍着捏着。
    “重点，再重点。”
    晓月：“……”
    一刻钟后，沈嘉凝歪歪地靠到了榻上，闭上眼睛。
    晓月长长松了一口气，甩了甩酸软的十指，准备起身离开。
    “诶，你别走啊，再帮我揉一下腿。这样揉起来可真舒服。”
    晓月瞬间苦下了脸：“公主，我……我实在是揉不动了，不如我出去换一个人进来。”
    沈嘉凝睁眼，自己伸手艰难地揉着侧腿，道：“既然如此，你帮我叫个太监进来吧，太监力气大一些，你方才手劲太小了。”
    晓月不疑有他，连连点头退出了殿外。
    出门看见一个小太监站在旁边哈欠连天。
    晓月忙道：“你进去帮公主揉揉肩膀吧。”
    太监闻言转过头来，小声问：“公主会打赏吗？”
    晓月翻了个白眼：“亡国公主能有什么？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大肚子妇人给你占上便宜吧？”
    太监闻言站在原地小声嘀咕：“没有好处谁愿意干活?”
    晓月闻言脸都气绿了，正想搬出上官炁来压一压，旁边忽然走出另一个小太监：“我去伺候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