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隐秘的标记，翻过了两三座大山，累得沈嘉凝气喘吁吁，终于到了那矿洞口。
    想象中矿洞口应该很大，事实上却只有半人多高，宽一米左右，需要躬着身子艰难地往里面爬。
    洞口四周都守着士兵，监视着四周。
    沈嘉凝站在洞口，用手扶着旁边一棵歪脖子树呼呼地喘息。
    这里比上次去景城军营边上的地洞更远，洞口还在半山腰，她许久没有这般累过，感觉头上身上都出了汗，冷风吹来刮得她精神抖擞。
    斜刺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满是伤口的手指捏着一块白色的帕子。
    沈嘉凝愣了一下，转身看向白夜。
    白夜道：“把汗擦了，否则吹了风容易生病。”
    沈嘉凝望着那干净整洁绣着桃花的帕子，一边接过来一边猜想他从哪里弄来的。
    白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少将军给我的。”
    沈嘉凝转头看向楚鹤川。
    他站在一旁，侧身看着山林之中的风景，身上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也是，他有洁癖，身上随身带着一块白手帕也不奇怪。
    沈嘉凝拿着帕子在额头上擦了擦，道了一声谢，又道：“咱们现在进去吧。”
    白夜闻言，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少将军说矿洞中地势高低不平，落差很大，你的身子……”
    “无事，我小心一些就好，现在胎儿很稳，没什么大问题。”
    她浅浅一笑，转身便要蹲下身往洞里钻。
    “等等，我上前。”
    白夜伸手拦了她一下，先她一步躬着身子往洞口里钻。
    沈嘉凝在身后看着他。
    男人的身材实在又高又壮，她担心他会不会卡在洞口。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白夜蹲下身缓缓前行，脑袋和身子距离上下左右的洞口都还有些距离。
    也是，洞口若是太小，那她当初让人偷偷弄来的铁锅恐怕都送不进去。
    她随后蹲着身子跟上去，楚鹤川也卷着袖子跟上。
    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鹤川道：“洞口原本比这还小，是之后工匠用凿子凿大了，方便进去。”
    沈嘉凝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果真见到石质的洞壁上全是凿子凿过的痕迹。
    她叹了一声，道：“这工程着实辛苦了，等咱们弄出第一批硝矿赚到银子，一定要好好犒赏工匠们。”
    楚鹤川笑着嗯了一声，又说：“现在是冬季，产出第一批硝矿，运往安月国差不多要两个月，到时候那里已经开始转热了，咱们的硝矿正好卖出去。”
    “是这个理，不过我担心到时候那些人第一次见着这东西不敢买。”
    “别担心，我会派一个靠得住的人随去那边处理的，应该不会出问题。”楚鹤川安慰她。
    沈嘉凝一边答应着，一边跟着白夜往里。
    越是往里面，洞口便越大，但外面的光线射不进去，里面也越来越黑。
    几人的脚踩在地面碎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正想着里面的光线问题，倏尔觉得眼前一亮。
    她抬头一瞧，原来是白夜站起了身子，面前一下宽敞了四五倍，洞中石壁上插着火把。
    虽然光线没有外面太阳光强，但也足够看清楚洞中的景致了。
    洞中阴暗湿冷，尤其是方才爬山流过汗，现在贴身衣物似乎半干不湿的，贴着身上，又遇上洞中的冷空气，实在难受又寒冷。
    沈嘉凝伸手摸了摸冰冷的脸蛋，不自觉地道了一声“真冷”，然而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白夜走过来低声问：“冷的话我送你出去，洞中不安全。”
    楚鹤川也直起身来，想要解自己的斗篷了。
    沈嘉凝赶忙摇头笑道：“其实也没那么冷，我只是随口一说。咱们继续往里走吧。”
    言罢，她跨步往前走。
    两人只能停止手中动作，继续往前。
    再往前走几步，三人便看见到洞顶悬挂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钟乳石，石头上滴滴答答，不断有水滴往下坠落，掉到地上，地面非但没有滴水穿石，反而长出了一根根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石笋。
    火把的光亮照在那些形态各异的石头上，反射出漂亮夺目的光，
    四周石壁凹凸不平，岁月痕迹在石壁上清晰可触摸，神秘无比。
    地面时而陷下去，时而凸出来，又湿又滑，走在上面需要谨慎又谨慎，否则摔下去撞到旁边石笋石幔上定然要见红。
    白夜走两步又转过来看一眼沈嘉凝，偶尔难行的地方便伸手扶她一把。
    虽然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诡秘，谁都不说出来，但谁也不想看见对方出现一点意外。
    又行了半刻钟，耳边渐渐听到人说话的声音，铁器撞击在石头上的声音，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等等。
    这种诡异的安静终于被打破，沈嘉凝悄然松了一口气。
    三人转到了一个巨大的山腹中，里面回荡着空灵的人声，四下有两三个清澈见底的水潭。
    工匠们听到脚步声，连连将视线投了过来。
    “诶，小心，别踩到——”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走在沈嘉凝前面的白夜一脚踩进了一个水潭中。
    冰冷刺骨的寒气一下透过鞋袜侵蚀进他的脚掌中。
    不怪他没有看好路，而是那水潭太过清澈，完全看不出里面有水。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鞋子上沾着的尘土便晕落进了水中。
    他毫不在乎地转过头去，扶着沈嘉凝的胳膊，低声道：“小心一些。”
    沈嘉凝看着他湿透了的鞋子，心疼道：“很冰吧？正好一会儿要生火，烤一下。”
    他嗯了一声，将沈嘉凝扶着跨过了水潭。
    沈嘉凝上前两步，走到一大块较为平整的巨石块上。
    石块上堆着开采出来的硝土，偏僻一些的位置则已经按照她之前告诉楚鹤川的要求，用石块堆砌起一个个简易的灶台，灶台上面架着崭新的铁锅。
    铁锅旁边堆着从山野中捡拾而来的柴，等着生火用。
    工匠们走到三人面前，笑道：“公主，少将军，我们都按照你们的要求，一切准备齐整，就等着学习如何熬硝了。”
    沈嘉凝点点头，先到那一堆硝土旁边蹲下，用手拈了一小撮到嘴里尝了尝——辛辣无比，辣得她舌头都冒火了。
    可见这硝土含硝量极高。她很满意。
    起身后，她吩咐众人道：“先把火都升起来吧。”
    工匠们得令，赶忙去将各个简易灶台上的火都升了起来。
    洞中很快就弥漫起来一股股浓烈的烟雾，呛得众人不住地咳嗽。
    良久，火终于燃了起来，沈嘉凝又教工匠们如何过滤出含有硝成分的细土，随后将之倒进铁锅中熬煮等等。
    空闲之间，楚鹤川在各个灶台之间穿梭检查，沈嘉凝则低头看了看白夜的脚，道：“你坐到那边烘烤一下，把鞋子烘干，否则要长冻疮。”
    白夜闻言看了她一眼，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道：“你也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