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凝一愣，转头不悦地看他。
    白夜望了高子清一眼，解释道：“公主，张燕不会杀高子清的，况且我们不能带他一起走。”
    高子清满脸殷切地看着沈嘉凝的眼睛：“姐姐，救我，救我！”
    沈嘉凝正犹豫间，白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公主，高子清去了昱城活不成。”
    沈嘉凝闻言心中一跳。
    是啊，他舅舅是张茂啊，张茂是魏国的仇人，高子清若是去了昱城，定然会被楚家人拿来泄愤，或者说是为魏国魏王等人报仇。
    白夜见她依旧犹豫不决，干脆一把将她拽过去，送到了马车上。
    “高——”
    她大喊一声，最后对上一脸惊恐的少年的眼睛。
    下一秒，她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倒进了马车车厢中。
    张燕没想到白夜竟然会这样做。
    被她桎梏住的高子清拼命挣扎，眼中是万分的怨愤和不甘。
    他大喊：“沈姐姐！沈姐姐我要娶你的！”
    白夜眼神一凛，随手操起一把刀用力一弹往两人扔来。
    高子清惊恐地闭上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
    他觉得桎梏住自己的那只手一松，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张燕锁骨处深深插进了那把锋利的刀，刀没入她的骨头，她倒在了地上，胸口洇出一大片血。
    再抬头，白夜已经驾着马车飞快往无尽的大道奔驰而去。
    高子清一下摔坐到地上，心被无边的绝望淹没。
    ******
    日渐西沉的时候，白夜带着沈嘉凝，终于到达了从前魏国的境内。
    这里才发生了战乱不久，满目疮痍，城池破败，从前的魏国各城池破败不堪。
    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逃的逃，城中除了驻守的士兵，再无人迹。
    如今两人也依旧不敢走官道，只抄偏僻的小道一直南下。
    沈嘉凝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只觉得后脖颈一阵剧痛。
    她抚摸着那处痛苦地直起身子来。
    “公主，你醒了？”
    白夜听到动静，便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沈嘉凝掀帘子，张口便问：“高子清呢？”
    看过来的白夜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道：“他应该回家去了。”
    沈嘉凝一下回忆起最后与少年对视地瞬间。
    他眼里那样绝望，让她觉得愧疚万分。
    “公主。”白夜帮她勾着帘子，“高子清他是魏国的敌人……”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沈嘉凝打断他的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留在家里也好。只是张燕到底会不会伤害他？”
    “放心吧公主，我杀了张燕，张子清他没事。”
    “你杀了张燕？”沈嘉凝愕然。
    白夜：“……公主，属下做得不对吗？”
    他眼中闪过自我怀疑的神情来。
    沈嘉凝倏尔反应过来，摇摇头：“没什么不对，张燕是张茂的女儿，该杀。”
    白夜放了心。
    “公主，天黑了，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
    沈嘉凝偏着头往外瞧了瞧，的确看见了天边黑沉沉的乌云。
    她跳下马车去抬头看天。
    往常天还没黑，星星就在空中乱眨眼睛，但今日太阳已经落山了，依旧见不到一颗星。
    一阵凉风从四面刮来，吹得沈嘉凝打了个寒颤。
    “要下雨了。”她将吹散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白夜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天边，道：“属下去找一些柴火来，我们晚上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过夜，否则可能有野兽夜袭。”
    沈嘉凝点头：“好，我去找地方，你去找柴火。”
    白夜点着头去了。
    沈嘉凝四处张望，寻找了半天，终于在暴雨来临之前寻到了一个低矮的岩洞。
    白夜抱着一捆被雨水淋湿的柴钻了进来，沈嘉凝又从马车中找到一根火折子，将火给燃了起来。
    昏黄的火光将窄小的洞穴照亮了，两人围在火边，白夜弄来一只野兔烤。
    烤好的兔肉色香味俱全。
    白夜将之递给沈嘉凝。
    沈嘉凝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公主是为高子清的事情怪属下吗？”
    沈嘉凝抬眼，看见他眼中的无奈。
    她摇了摇头。
    其实，她本来就不打算带高子清，只是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有些动容了。
    白夜说得对，高子清跟去昱城，也许会引来杀身之祸。
    况且，自己和高子清之间，只有两夜的疯狂。
    两人之间谈不上感情。
    沈嘉凝更愿意觉得是高子清一时冲动。
    她安慰自己，高子清很快就会忘了她。
    他会继续长大，自己只会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公主。”白夜又叫她。
    她抬起头来。
    白夜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沈嘉凝接过来打开，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她皱了皱鼻子，借着火光往黑洞洞的瓶子里窥视。
    “属下没有找到压制迷药的药丸，就重新找了一位大夫配了此药。只是……”他犹豫地看了看手中的刀，“银钱不够，只配了十丸。”
    沈嘉凝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刀。
    倏尔注意到，他手中拿的刀，和之前用的那一把，好像不太像。
    她赶忙俯过身子，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刀。
    白夜手一紧，握着刀往身后藏。
    “你放手。”沈嘉凝道。
    白夜抿着嘴将刀送到了她手中。
    沈嘉凝将之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刀鞘不是从前的。
    她又将刀给拔了出来。
    刀刃上有几道缺口，刀身也没有了之前流转的锋芒和寒气。
    沈嘉凝讶然：“你之前的刀去哪了？”
    白夜有些心虚。
    “被……被我当了。”
    “为什么？你别告诉我就换来十粒药丸？”沈嘉凝有些无语。
    白夜赶忙摇头：“并非如此，属下的刀被当了两千两银子，被属下拿去买死士了。”
    “就是前晚上跟你一起来救我的那一堆黑衣人？”
    “嗯。”
    沈嘉凝盯着他的眼睛，分明能感受到他眼中掩藏不住的惋惜。
    她忽然觉得十分自责。
    “白夜，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呢？……”
    “公主，属下能够护着公主，既是属下的职责，也是属下的福分！”
    他单膝跪地，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
    沈嘉凝将他拉了起来，对他浅浅微笑：“谢谢你。”
    白夜抬头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眸子，有些愣神。
    沈嘉凝走到了火堆的另一面，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吃了一粒药丸，睡下去之前道：“你也好好休息。”
    白夜点了点头，看了看女子蜷曲的背影，又将视线转向洞口。
    雨帘和黑夜将万物完全隐藏起来，唰啦啦的雨声一直持续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