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与血的江湖】
一片肃杀之气。
季末一动都不敢动。
他眼中映着盲剑女的身影。
心知只要自己有一丝异动，她手中的【子午沧溟剑】马上就会贯入他的眼眶。
他当然知道她在干什么。
本质上，两人都算是“四季号当铺季大善人”意识的延伸，他们是产生分歧的思维共同体。
季末相当于人体细胞，墨染白则相当于免疫系统，因为bug，免疫系统正在攻击人体细胞。
哪怕是此刻，墨染白的记忆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流入季末的脑海里。
越发觉得离谱了啊。
……
这个女人生命最初的十四年，不过是她最稀松平常的十四年，也可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十四年。
那个世界跟季末以为的，有点出入。
他在梦中看见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碎片，实际上通过墨染白的记忆，季末才注意到：
那是一个修仙的世界。
天上有仙人，地上是江湖。
仙侠与武侠并存。
“我要杀一个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她这句话说的，实际上指的是杀一个已经成仙的人。
而且是一个按照那个世界的规则来说，已经修炼到了金丹境的仙人。
而她只是个江湖剑客。
没有任何的法门。
她是武学奇才，但在仙门法术面前，那真是屁都不是。
在那个世界的人，根本没人敢招惹仙人，因为人和仙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根本就是不可逾越的。
一生修炼到武学至高境界的掌门、宗师级人物，只能勉勉强强抵挡一下初级的筑基境修仙者。
穷极一生，连见上一面都是奢侈的金丹境仙人，她却想要对方的脑袋。
难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非也——
某一天，宵白夜失踪了。
一个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的人，是怎么自己从她手里逃走的，这件事，墨染白终其一生都没有弄明白。
人想逃走，总会想到办法的，哪怕她断手断脚。
而宵白夜的失踪，也让墨染白失去了待在家里过她平凡日子的理由。
也是，这个盲女一脚踏入了江湖。
最初，墨染白在江湖上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别人嘲笑，歧视她，她都不恼，毕竟在宵白夜的“培养”下，她的承受力远远异于常人。
除非你带着恶意走入她的剑围之内，那样的话，不需要你多说一句话，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人。
她不带有任何恶意，也没有负罪感，杀人就像呼吸一样容易。
纯洁的像一瓶没有任何的杂质的墨汁。
她漫无目的的在江湖上浪荡了一两年。
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
那天，她偶然流浪到了一个贫穷的村庄，从一个老妪的家里，讨得半个窝头，一碟凉酒。
这就是墨染白行走江湖的方式，没错，跟乞丐差不多。
虽然很寒酸，但当时她饿坏了。
“我吃了你的饭，但我没钱付，这样吧，我好歹也算是个江湖中人，我帮你做件事，来报答你的一饭之恩吧！什么都行！”
那个老妪大概以为这个盲女是在吹牛皮。
或者，她真的从墨染白失明的双眼里看到了点什么。
“那你能帮我杀个人吗？”
“他害的我们村子变成现在这副荒凉的模样，我的爷爷奶奶也因为他的牵连而早早就死了。”
“他是坏人吗？”
“很坏，但他已经成仙了。”
“好，我杀。”
说完，墨染白把那半个窝头就着凉酒全都送进了肚子里。
……
没错，日后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哑阎罗”，她的杀人动机就是如此的纯粹。
是报仇，是别人的。
是报恩，为了半个窝头加一碟凉酒。
这就是墨染白心中的江湖。
她根本不在乎什么仙仙道道。
“平生只问江湖事，哪管苍天把谁饶？”
江湖是个快意恩仇的地方，你欠了江湖的债，别说你是什么金丹炼气，哪怕你是万劫不灭大天尊，她也全然不在乎。
在季末看来，这娘们儿简直就是个模范级黑社会打手。
一旦被她盯上，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会追杀到底。
她没有任何的神通，只有一身还算高强的武功。
但她听说，就算是至高武学《武道德经》都无法伤到仙人的一根毛发。
武功不行，那提升装备不就好了？
仙人血很厚？那我就找天下第一剑“子午沧溟剑”，法术再高，也怕菜刀（墨染白单方面认为）
仙人的攻很高？听说收藏在大内的“金缕蚕丝甲”刀枪不入，找皇帝老儿借，他不肯，那我就明抢。
仙人会飞？绝世妖驹乌烟踏雪走着！
嗯，她有些想法跟某个掌柜真是挺像的。
……
总之，她就是秉持着这种你扔你的原子弹，我扔我的手榴弹的想法闯荡江湖，筹备着有朝一日，杀掉那个仙人，来报半个窝头，一碟凉酒的恩。
而之后数年，因为她的这个想法，江湖上将掀起前所未有腥风血雨。
最离谱的是，这件事，后来真的被她做成了。
“一剑光寒下九幽，一剑纵横冲天表”
彼时，满天的仙人都给吓傻了。
堪称千年未有之变局，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末法时代提前来临了。
当然，这是后话。
……
在仙侠的世界，践行武侠的规则，而且没有丝毫觉得哪里不妥。
以半个窝头和一碟凉酒的报酬，杀了金丹境的仙人，连带着还有好几百条人命。
哦，对，一般来说，金丹境的仙人，怎么说也都是一方教祖级别的人物了，门下徒子徒孙甚多，所以……
这娘们儿，简直是活在小说里的人物。
这就是个变态。
季末在心里再一次的确认。
快乐枪手白银大致上是随性而为的快乐犯。
而盲剑女是目标明确的职业杀手。
也许这跟她双目失明有关？
而现在，作为自己的另一个自我，她擅自将他当成需要排除的“异物”。
以她的性格，显然是不消灭他，誓不罢休。
而最棘手的是，她跟【子午沧溟剑】合为一体了。
拥有神话级不朽的力量，跟公爵是一个路数的。
短短时间内，连自己的主宰领域都给掌握了。
这到底是多恐怖的一个女人啊。
尽管，严格来说，其实季末现在也带有一部分墨染白的人格、记忆就是了。
但也因为这样，他才更明白对手的离谱。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她动了杀意。
那她一定会追杀到底。
冷汗顺着季末的额头流下。
他拼命思考，该怎么办。
眼前这个是几乎能跟公爵匹敌的怪物。
就这么耗着？
也许，等到记忆完全融合，她就会放弃？
叮铃铃——！
悠长的铃声响起，季末背脊一冷，心里瞬间被绝望填满：
完！看来根本不可能耗着了。
随着铃声，他脚下的地面泛起涟漪。
就仿佛那是水面一般。
下一秒——
剑尖闪现到季末的眼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