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彤不知道她现在是该加快手中的速度还是该放慢。胡教授说叶毅现在的状态可能是战斗引发的，如果她帮助叶毅清理了太多木人，那叶毅可能会因为战斗强度不够而迟迟无法升环，但是如果谢彤不出手，以现在叶毅这气喘如牛的样子，她真的害怕他会在下一秒晕倒在地。
    叶毅现在的动作已经比刚才迟缓了不少，每一次出拳也显得柔弱无力。他从口中吐出的呻吟穿过喉头痰液，逐渐变得含糊不清。
    “啊，啊——呵！”叶毅沙哑犀利的呻吟在训练室中回荡，让谢彤倍感压抑。
    在谢彤与叶毅“全力奋战”的同时，胡教授也在操控投影仪源源不断地投影新的木人。谢彤每打散一个木人，训练场的边缘就会有一个新的被投影出来，叶毅每击退一个木人，他的身边就会再靠过来两个。
    这些虚拟木人不仅在数量上越打越多，更让谢彤感到崩溃的是，它们的强度也有所增加。之前一拳就能打散的木人，现在一拳之后还要再补上一次拍击，原本手刀一下劈倒三人的情况不再出现。好在胡教授取消了谢彤头罩中传递的痛觉信号，不然肉掌横穿木头，就算她再训练有素也难以承受这种痛苦。
    谢彤滑步转移到叶毅身后，依旧采用背靠背的模式，两人各负责一面的木人。她与叶毅紧紧相贴，清楚地感受到叶毅后背传来的热气，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痛苦喘息。
    叶毅的身体滚烫，颤抖不止，喘息声音也越来越粗。他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现在木人数量增加让他更是疲于应对。
    长时间的战斗训练让谢彤也感到疲惫不堪，头罩下的黑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不过她抬手抹开挡住视线的长发，依旧挺直腰板，然后微微向前倾斜身体，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站立。她不敢移动，现在她就是叶毅身体的支撑，她害怕
    “不行了，他撑不下去了！”谢彤对着深色单向玻璃吼道。叶毅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颤抖得却更剧烈。
    小张去找绿梭瞳还没有回来，胡教授也没有回应，木人的数量依旧在增加。
    “现在还弄这么多木头人有什么用！他根本打不动，全都是我在打！”谢彤咆哮着朝着隔间打出一拳，拳风砸到金属隔板上发出“轰”的一声，却未撼动隔板半分。
    正当她鼓足力气准备再打一拳的时候，她注意到远处天花板上的投影仪突然暗了下去，训练场边缘也不再出现新的木人投影。
    你是哑巴吗？不懂得出声回应？谢彤在心中暗骂，不过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
    “老叶，老叶，你听得见吗？训练结束了，最后一批了！”谢彤歪过头去轻声呼唤叶毅。
    叶毅并没有给她回应，反而捂着脑袋从谢彤的背上滑了下来。
    “啊！啊！”叶毅嘶吼着，蜷缩起了身体。
    “你，你怎么了？”谢彤被叶毅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手足无措。
    “啊——啊——”回应谢彤的只有叶毅的哀嚎。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手指紧紧扣住戴在头顶的头罩，指甲缝中渗出丝丝鲜血。
    “老叶，老叶！”谢彤尝试着将他的双手从头上掰开，但他力气太大，双手仿佛被钉在了脑壳上。谢彤不敢使用能力硬掰，强行掰开叶毅的双手说不定会将他的手臂掰断。
    “胡教授，你快出来，”谢彤朝着训练室角落的隔间呼唤，“胡教授，胡安九！”
    没有回应。
    唯一回应她的只有慢慢聚过来的木人——他们还有最后一批木人没有清理。
    木人抬手，落槌，砸到叶毅身上，打得叶毅哀嚎连连。
    “胡安九，快停下这些木人！”谢彤想要驱赶这些木人。
    依旧没有没有回应。
    胡教授减轻了谢彤头罩上的信号，但是没有减轻叶毅的，现在他的头罩中还在为他源源不断地传输痛觉信号。
    谢彤想为叶毅扯下他的头罩，但是他的十指紧紧将其扣住，除非将他的手指全都掰开，不然休想拿下这个结实的头罩。
    谢彤也想过直接将他移出场地，抱着他踹开那金属隔板，但是又想到之前因为太靠近训练场地边缘而“意外”发出的让自己疼得瘫倒在地的警告信号，谢彤还是决定将他留在原地。
    “都给我滚！”谢彤站起身，在叶毅的惨叫声中挥舞着拳头向那些木人冲去。她要完成剩下的训练任务，将这些木人彻底消灭。
    失去了叶毅的催眠控制，这些木人再次活跃起来，想要将它们彻底消灭还是费了谢彤的一番力气。不过好在没有了疼痛限制，谢彤可以采用更加大胆的战斗方式，一场战斗下来，即使是最轻微的酥麻感觉在重重叠加后也让谢彤感到了不适。
    清理完木人的投影，谢彤又跪坐回了叶毅身边，想要将他头上的头罩从中间一分为二撕开。既然无法完好地拿下，那索性就直接破坏掉。这可是你们研究所的东西，我不信这样你胡安九还不肯出来！
    哀嚎、嘶吼、惨叫……叶毅从口中发出的野兽般的声音让谢彤心惊。这是刻在基因中的，生物最原始的本能，用来告诉同类自己的痛苦与悲哀，警告同类这片区域危险至极，尽快远离。叶毅眼球爆出，双眼通红，右眼中绿光依旧明亮，眼中绿环却转动得杂乱无章，有几环快，有几环慢，甚至他眼中的第四环还与其他四环转动方向相反！不过让谢彤感到惊讶的是，这次她即使直视叶毅的双眼，也没有被他催眠，甚至连一丝眩晕感都没有。叶毅的的确确是在使用能力，但是能力的目标对象不是她。
    正在谢彤深呼吸稳定自己的心跳，想要动手撕开叶毅头罩的时候，小张终于姗姗来迟。
    “我们来了！”小张急匆匆地推开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女性，她左眼中的正是绿色梭形瞳。
    “终于！”谢彤松了一口气，“快过来！”
    “这个……”小张犹豫道。没有胡教授的同意，他实在不敢擅作主张。
    “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谢彤原本已经强忍住的怒气又一次爆发，她直接上前抓住那名女青年的衣领，将她拽进训练场地治疗，拉到叶毅的身边。
    她现在的双眼也是红的，血红色的双眼和叶毅一样，红得可怕。
    那女青年毕竟是在太平市研究所工作的，其能力、水平绝对算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即使是家里的长辈，对她也是和和气气，她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对待，被人拽着衣领走？她想要扯开谢彤抓住她衣领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撼动不了谢彤的一根手指。她刚要出声抱怨，就看见了谢彤那如猛兽般通红的双眼，吓得她打了哆嗦，将口中将要冒出的言语又咽了回去，未等谢彤下令就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了叶毅身边，开始为他治疗。
    为女青年分配好任务，谢彤又将目光投向依旧站在场地外的小张。小张注意到谢彤向自己看来，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颤声道：“我去找胡教授！”
    “我去找他！”谢彤现在满腔怒气急需一个宣泄口。我倒要看看胡安九到底在那隔间里干什么！他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直接砸了那隔间，把他从里面丢出来！
    “不不不，”小张连忙拦住谢彤，“你是叶毅的升环要素，你不能离开！我去叫胡教授！”
    “我可去你的吧！什么升环要素，我不在乎！”谢彤还未使用能力，只是用平常力气重重一推，就将小张推了个跟头。
    小张就势在地上打了滚，又重新站起，不管不顾地再次拦在谢彤身前：“如果现在放弃，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不破不立，现在越痛苦就说明叶毅升环之后的能力就越强大！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这样的经历你难道想要他再重来一次嘛！”
    小张还真把谢彤说动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叶毅，但是如果叶毅真的像小张说的那样需要有此经历呢？她不是环形瞳，她没有升环的经历，她也没有专业的知识告诉她，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到底对不对，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妥协，不断地妥协，任由隔板后面的那个人对叶毅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然后由他们告诉自己，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叶毅好。
    “把胡安九叫来！”谢彤捏住小张的手腕，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她没有使用红色实行瞳的能力，可即使是这样，小张依旧被捏得疼出了眼泪。
    谢彤甩开小张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回到叶毅身旁。她要把戴在叶毅头上的头罩扯碎，这次不是为了叶毅，而是为了她自己，现在她急需一个出气筒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女青年的治疗能量为叶毅注入了活力，现在叶毅的吼声更加响亮，挣扎得也更加厉害，不过对于谢彤来说，这些都只是毛毛雨罢了。
    她手指捏住头罩中心，左眼红光闪烁。
    砰！
    头罩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