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个聪明的丫头。
姜寒烟收回了视线，习惯双臂环胸，却在看到左手时放下了手，斜望慕湘坊。
歌声还在，与静夜两极。
慕湘坊高高屹立在名玉坊中，群楼朝拜般无敢争锋，像一个风姿绰约、装饰华丽的美人在月夜中独立，令群芳低头，也孤单。
她确实在意，并且越来越在意。
慕湘坊，柳翎儿，行尸楼。
慕湘坊。
在歌舞声中，也有一间寂静的暗室藏在喧嚣浮华里，藏在慕湘坊的地下。
在慕湘坊富丽堂皇的高楼下面，是规模不小的地下密室，有精钢围栏、墙不透风的牢房，有刑具齐全的刑室，也有接待重要神秘人物的暗阁。
暗阁不常开，除非真的是干系重大的大人物。
就像现在。
柳翎儿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下方，在暗阁里主位上的那位人物没开口说话前，她是不敢先开口的。
因为她们的命不在自己手里。
“你坊里好像多了些外人？”主位上的人一开口就是意有所指的话，低缓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当来人摸不清喜怒的问出这句话后，柳翎儿并没有吱声，仍是恭敬地站着，眼眸下垂。
坐在位子上的是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浑身上下除了黑衣，没有任何装饰，总是夜色里来，夜色里走。
身形高大，双目阴沉而锐利，眼白上微红的血丝延伸到眼球，瞳孔很深，像一只野兽，而他本也冷血得像一个人间活鬼。
魑魅魍魉，魑鬼玄冥。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手上有多少血腥，却是他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对玄冥而言似乎兵刃上滚烫的鲜血才是他在人间的食粮，杀人才是他活着的意义。
他像是行尸楼主人无情侯收纳在身边，为了杀戮而生的工具。
不轻易出手，但一出手必定死人，鲜血四溅，四肢分离，他会残忍的虐杀对手，哪怕他也遍体鳞伤，鲜血只会让他越来越狠，越来越强。
行尸楼天字一号坊里的杀手评价玄冥，地狱不可怕，玄冥不在的地方称不上地狱。
“你的坊里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玄冥又问了一次，仍听不出起伏，“还是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可以瞒天过海？”
柳翎儿抬了一下眼又垂下，冷静道：“我只是按照指示办事，并没有坏规矩。”
“没有坏规矩？”玄冥的声音里像有了一丝笑意，下一刻猛然就从一丈外的座位，出现在柳翎儿面前，并一把捏住了那纤细的脖颈，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让柳翎儿香消玉殒。
柳翎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杀意本能地握住了玄冥掐住她脖子的手，冰冷的双手，或许让玄冥的杀意冷了一些，他松了一些力气。
“尹生回的事不是坏规矩？早在他有意杀你的时候，你就应该上报将他狙杀，何必还要放任他闹出大事才让坊里帮你善后。别以为陌月那贱人死了之后，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管教不当，本就是失职，因为他们，慕湘坊被姜寒烟盯上，你还妄图以将计就计的说法上报主子想要保陌月。简直可笑。”
玄冥眼里涌出杀意。
柳翎儿如同砧板之肉被抓着，仍极力维持着镇定。
“主子不是想要姜寒烟入套吗？或许现在的情况比我们以后主动去接近她效果更好，真真假假。陌月的事，慕湘坊上下我已惩罚，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如果觉得我受鞭刑不够的话，无情侯还有什么惩罚，我甘愿领受。”
玄冥眯起了眼睛，而后一笑。
“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难怪魅姬会想要拉拢你成为她的拥护者，可是你不要仗着魅姬偏袒慕湘坊，就一次又一次在主子底线践踏试探。”
“要知道我才是扶持你们慕湘坊起来的人，没有我，你还在秦淮江上卖身卖笑，我才是你该拥护的那个人，希望你认清楚局势，别站错了队，惹来杀身之祸。你，并非不可取代。”
柳翎儿沉默了片刻，“是。”
玄冥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柳翎儿的脖颈，顺势捏住了柳翎儿的下巴。
“不愧是从烟花地里实实在在摸爬滚打起来的，很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不过别把你哄男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如果被我发现你背叛我，后果……”
“不敢。”柳翎儿抬眼看向玄冥。
玄冥盯着柳翎儿潋滟的双眸，眼里分不清是杀气，还是欲望，“最好是不敢。”
他的拇指开始摩挲柳翎儿的唇。
“说起来当年你也是美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手段，比魅姬现在看中的那个霜禾好太多，否则我也不会从魅姬手里抢先一步带走你，可是……”
他掀开了柳翎儿的面具，那丑陋的伤疤露了出来，玄冥眼里也不禁有了一丝厌恶，捏着面具的手一紧。
柳翎儿忽然脸颊一痛，却是玄冥喜怒无常地挥了她一掌，将她摔倒在地。
“当年的事想起来就窝火！”玄冥背转了身去，不再看柳翎儿那张毁容的脸。
随后掏出一卷卷轴，扔在了柳翎儿旁边，毫无感情道：“你既然已经搭上了姜寒烟这条船，就顺水推舟深入洪流搅上一搅吧，这是名单，该怎么做，知道？”
“知道。”柳翎儿仍坐在地上。
玄冥回过了身，皱眉看着跌坐地上的柳翎儿，将手中变形裂开的面具往她一扔，不偏不倚砸中了柳翎儿的脸，划出了一丝血痕。
他却毫不在意，只冷冷道：“如有情况，及时汇报。”
说完便如一阵风般掠过柳翎儿，离开了暗阁，卷轴上还留下个脚印。
柳翎儿捏紧的拳头松开，神情里面一片淡漠，也没在意受伤的脸颊，她拿着卷轴起了身，展开一看，名单上不下百人，严岭、萧锦之名也在其列。
她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桃雁也在这时打开石门进来，看见柳翎儿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立马拿出了药和新的面具。
“老板娘”
柳翎儿只接了面具，戴上后，便问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