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卫生间十分窄小，马桶旁是连通的水管，上面铁锈斑斑，高处镶着一扇窗户，抬头可以望见外面的夜色。
    詹采春迅速解决完到水池边洗手，不注意踩了一脚的水，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水池下不知何时漫出一地的水。
    这里的出水情况不太好，是有目共睹的事，她甩了甩手正打算开门，脚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东西就精准地勒住她的脖子，一下就扼住了她的呼吸。
    詹采春翻着白眼努力往身下看去，却是看到了几条细长的藤蔓，慢慢地勒进她的肉里。
    皮肉爆开，飞溅到门上。
    无力的身体猛的被一股大力拖倒在地，发出“噗通”一声很沉闷的响声。
    这声音惊到了外面的丁香，丁香大喊一声：“詹采春——”
    然而却没听到回应。
    她爬下床，三两步走到了卫生间门口，还没开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詹采春——”丁香着急地又喊了一声。
    空气里一片静默，如同一潭死水。
    这下她可以确定，詹采春可能是出事了。她正欲开门进去，却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脚步硬生生地刹住。
    这种声音很难用言语描述，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像做饭的时候给鸡或者猪去骨，一根一根地从身体里扯出来。
    丁香的脚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喉咙发干，冷汗不停地从身后冒出。
    直到那声音消失，她才慌不择路地跑出房间，一边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詹采春出事了”，一边去敲响了其他三扇房门。
    宋归程没有被丁香的敲门声喊醒，但是他听到了门外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只见丁香的房门大开，从里面传出玩家们的声音。
    “卧槽，怎么死成这样？”
    “老公，我、我好怕，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看到她怎么死的了吗？”
    ……
    宋归程进门，望见一群玩家围在卫生间门口，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丁香坐在床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只有海溪靠在旁边的墙上，头一点一点的。
    这哥们儿也是牛的，都这个节点了还能睡着呢。
    他走过去拍了拍海溪，海溪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了眼前的宋归程，问：“怎么了？”
    宋归程：“发生什么事了？”
    “死人了。”海溪言简意赅地回答，不甚在意的模样。
    “詹采春？”
    海溪点点头。
    宋归程侧身挤进玩家里，终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詹采春。
    她整个人软倒在地上，身上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块好皮，更可怕的是，她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连头盖骨也不放过，脸皮软踏踏地贴着地面。
    宋归程下意识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万永逸。
    “唉，一个小姑娘，死得这么不体面。”万永逸似是感慨。
    宋归程也赞同：“是啊。”
    可是在副本里，哪里会给你什么体面的死法呢，尊严被死亡踩在脚下蹂躏，他们是苦苦求生的玩家。
    但不是他们玩游戏，而是游戏玩他们。
    丁香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她默默无语地走过来，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经是一具尸体，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当时发生了什么？”宋归程递给她两张纸，语气温和地问。
    丁香擦了擦眼泪，回忆着刚刚的场景：“詹采春开灯，说想要上厕所，我想着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忍不住又落下两滴泪，“我就坐在床上等她，等了有一会儿，我忽然就听到从卫生间里传来摔倒的声音。”
    之后，便是那股难以言喻的可怕声响，她就着急忙慌地跑出去找其他玩家了。
    听到丁香的形容，丁梦琪忍不住汗毛倒立，紧紧贴着身边的孔健章：“老公，我好困，我们回去睡觉吧。”
    “什么线索还没调查出来呢？睡什么觉！你也不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他一把甩开女友。
    丁梦琪摔在墙壁上，不敢吭声。
    宋归程没有管这两人之间的闹剧，而是走进卫生间，蹲下身把尸体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们看，这里是不是勒痕？”宋归程指着她的脖子。
    万永逸认真瞅了两眼：“嘿，还真是。”
    只是这道勒痕的痕迹太深，很容易就和身上其他裂开的伤口混淆在一起。
    勒痕，宋归程一下就联想到自己洗漱的时候刚从过滤网下面扒出来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水池边，拔出过滤网，果然，一圈一圈的藤蔓缠绕着，将出水孔包裹得密不透风。
    “我靠，这什么破玩意儿！”杜晨宇惊讶道。
    丁香显然也没想到，她瞪大眼睛：“可是下午还没有啊。”
    她们早上听过宋归程的描述之后，回来就检查了一遍，当时出水孔还是干干净净的。
    宋归程闻了闻，又仔细观察了他的颜色和状态，说：“这是才长出来的？”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无论从鲜亮的颜色还是柔韧的茎条来看，这都是新植株。
    “可是为什么会在我们房间……”丁香喃喃出声，忽然想到什么，“我们出来吃晚饭的时候门没关，可能就在那个时候……”
    她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可能就在那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至于那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玩家们在吃晚饭的时候，只有杨瀚海不知所踪。
    【我靠，这一出调虎离山玩得好啊，先是把玩家的钥匙偷走，然后悄悄进来设下死亡陷阱】
    【这么麻烦干什么，不能直接杀？】
    【npc也要遵守副本规则好吧，触发死亡条件的才能杀】
    【有没有那种能无视副本规则的npc】
    【那种就不叫npc了，叫缔造者】
    【别想了，管你是谁，进了副本就得按副本的规则办事，开发者来了都一样】
    ……
    “回去睡吧，”海溪悠悠地来了一句，“我们还有5天。”
    是啊，她们还有五天，可是队友的死亡已经让他们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玩家们回到各自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出水口有没有被不明物堵住。
    詹采春的尸体还摆在地上，丁香一言不发地用拖把拖干净地上的血迹，宋归程在旁边默默地帮她。
    “宋归程，我觉得偷走钥匙的不是杨瀚海。”丁香突然来了一句。
    宋归程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虽然他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要偷走钥匙，完全可以一开始就不给我们，只要晚上给我们开个门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丁香停下手里的动作。
    “而且被偷的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个房间，明明我们这间房不是离他最近的。”
    她分析得有理有据，宋归程连连点头。
    开门这件事根本不能算做死亡条件，如果开门算是的话，只要杨瀚海握着钥匙夜里偷偷把玩家们的门打开，那所有玩家都可以一网打尽，何必这么麻烦。
    他只是趁丁香她们的门没关上的时候趁虚而入，只是他又怎么能确定一定会有人触犯到他布下的陷阱呢？
    宋归程感到很是疑惑，问出了声。
    丁香唇角勾了下，笑得很是惨淡：“这些东西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哪怕你不去触摸，它也会自己找上来。”
    两人费了点功夫才清理干净血迹，但是尸体却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放在卫生间。
    丁香却没表现出过分惊恐的样子，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其实心理素质还是挺强大的。
    “你一个人小心点。”宋归程走之前嘱咐她。
    丁香对他笑笑：“放心吧，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宋归程怀抱着有点沉重的心情上了床，虽然他才经历了一个多人副本，但是俨然已经明白了
    ——死亡这出戏剧，一旦开始上演，就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