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李炳章回到了分公司，他没回来前的那几天，林锐他们没再继续点王芳在的那家餐馆的饭菜，换了另外一家，味道真不好，但是除了陈健，每个人都很开心。晚上在吃饭的时候，李炳章和黄金生用家乡话交流，林锐大概听清了他们对话的内容：李炳章埋怨黄金生不自己动手做饭做菜，浪费钱，黄金生说大家都不会做。之后李炳章放下碗筷带着女朋友出了门，黄金生很尴尬，苏喜庆的笑容也很僵硬，只有陈健一直在笑，而且是很愉悦的那种笑。林锐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林锐刚走完两家商场，传呼机就响了起来，黄金生让林锐立即回办公室，说是李经理找他。10：40赶到办公室后，李炳章也没看他，摇着双腿问：
    “你的月报表是怎么做的？”
    “我是用〈抽样调查法〉做出来的数据。”林锐坐在沙发上回答李炳章。
    “抽样调查法？”
    “对，就是把100家亿元商厦分成三个等级，分别是销售量最好、一般和最差，然后算出每个等级的平均销售量，将三个数据相加之后除以3……”
    “你不要给我说了，全国就你一个人做得和大家都不同，非要搞什么标新立异。害得我回去都没办法解释。你等一下亲自和总公司解释吧！”李炳章打断了林锐的话，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起了号码，接通之后客气地和对方说了几句惠东话，然后将电话递给林锐：
    “市场部的黄经理，你自己给他解释，客气一点。”林锐接过电话：
    “你好黄经理，我是林锐。”电话那头传来毫无情感的声音：
    “你月报表的数据是怎么得到的？”
    “我是这样拿到的：吴苏市场有100家亿元商厦，我将它们从销售量由高到低排了一个序，这个排序在〈吴苏晚报〉的〈家用电器版面〉上是可以查得到。然后我再将这100家商厦分成三个等级，分别是销售量最好、其次和最差，这样每个等级就有一头一尾两个商厦……”
    “你等一下！”林锐听到那头传来黄经理叫人拿纸和笔过来的声音，不一会儿，黄经理说：
    “你接着说。”
    “销售量最好的一个等级，排在第一名是〈吴苏市第一百货〉，它的销售量都会公布在三个月后的〈吴苏晚报〉上，有三个月前的销售量做为参考，我们就能从收集到的〈第一百货〉的销售量上判断出它的准确率很大，然后我们再把这个等级的最后一家商厦的销售量收集上来，又得到了另一个销售数据，我把这两个数据相加，然后除以2，就得到了这个等级的平均销售量，因为最高加最低除以2，就是平均数。另外两个等级的商厦也可以用这种方法算出它们的平均销量，数据更加准确，因为我们现在开发出的33家商场里边就有一头一尾商场的数据。这样我就得到了三个等级的平均销售数据，然后我再将这三个数据相加之后除以3，就得到了整个商场的平均销售量，用这个平均数据乘以100家亿元商厦，就是吴苏市的家电市场的销售数据。按理说我将商场分得越细，数据就会越精确，但我一个人实在是跑不过来，只能采用这种〈抽样调查法〉算出个大概，但这样会比我们〈信息表〉上的资料数据更加全面一些。”林锐说完后就停了下来，等着对方的提问或是批评，二十几秒钟后，黄经理说：
    “你把电话拿给李经理。”林锐把电话交给李经理：
    “他让你接电话。”林锐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李炳章没有说话，只是“嗯、哦、啊”地点头，然后就放下了电话，看了林锐一眼，然后把脸转向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说：
    “黄经理让你继续这样做。你也应该先告诉我一声是怎么做出来的嘛。”林锐刚想张口，就忍了下来，然后点了点头。
    “你去忙你的吧。”林锐出了办公室，骑上自行车又开始向下一家商场走去。
    一个多月的骑行，的确让林锐的技术和体力增加了不少，虽然月报表的事让他耽搁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他还是四点多钟就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他又来到了沿江路休闲广场的长椅上，叼着烟、拿着可乐、看着江面过往的船只。
    林锐非常希望能够在李经理身上学到知识，特别是做业务和销售的知识，所以他在信息员这个岗位上非常地卖力，因为只有将准确的市场信息交给了李经理，才能够帮助他把整个吴苏市场困难的局面打开，那样，他就能在李经理的决策中学到市场运作的方法和手段。但是，为什么李炳章对自己所做的〈信息表〉不屑一顾呢？而且对自己的态度还在逐渐转变，不是变好，而是变差。到底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如果是在燕津就好了。想到燕津，他念起了那几个难兄难弟，他曾经在去健身房路上和训练完以后回宿舍的路上，打过燕津分公司的电话，只要是刘奶奶接电话，他就会挂断，因为他知道这个老太太是不会通知兄弟们的，而其他时间都是没有人接电话，他知道是老太太回了家，并关上了客厅的门，他想：应该兄弟们听到电话铃声后，会知道是自己给他们打的电话吧……
    六月份的月报表，林锐还是按照〈抽样调查法〉的方式将数据报了上去，并且将月报表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备注”一栏。他这次将〈日式管理〉给〈海王〉造成的返厂率和〈海王〉集团生产部和销售部所产生的矛盾也写进了“备注”栏里，并且提议〈圣火〉集团在吴苏市场放弃学习“日式管理”的想法（因为安涛就在李炳章面前赞扬过〈海王〉集团日式管理所带来的种种好处），还提出了让生产部和销售部独立核算，形成“卖和买”的结算方式，来杜绝配货延迟的问题。
    李炳章看完林锐的月报表后问：
    “你是亲眼所见她们用钥匙将洗衣机的漆面划伤？”
    “肯定是亲眼所见，如果她不是发现我看到了她，她就用膝盖把那台洗衣机的外壳给压瘪下去了。”李炳章愉快地看向黄金生：
    “我就给安涛说嘛，日本人的管理模式在中国是行不通的，他还不信。哈哈哈……你不要把这份信息表交给安涛！”林锐将资料袋里的另一份没有“备注栏”的信息表拿出来递给李炳章：
    “这是交给他的。”李炳章接过月报表看了看，又还给林锐：
    “好好！你增加的这个‘备注栏’很好，否决〈日式管理〉的建议也提得很好。不过，你说的销售和生产分家，对我们销售部不是好事啊？如果让孙总看见了，嘿嘿嘿”
    “那我就把‘分家’的这一条删除了吧！”林锐起身去拿月报表，李炳章将月报表拿到手上：
    “唉，写都写了，还改它干嘛。实事求是更好！”
    “也行，起码是我跑了这么多家商场的所见所闻和自身感受。绝对真实！”
    “好。那你忙你的去吧。”林锐离开了办公室。他这才知道，月报表是每个月都要传真回公司总部的。
    在楼下遇到了杨师傅，他对着林锐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今天晚上我们喝点小酒？！”
    “好！这个提议非常地好！我一会儿去买菜。”
    “哪用你来买菜，我都已经买好了。”
    “那我就是买酒！”
    “不用，我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而且是白酒。还买了你喜欢吃的鸡，做辣子鸡！”林锐的大脑里“嗡”地一声叫了起来，嘴上却说：
    “好好好，说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不过，现在才11点钟，我还得出去收集数据，只能晚上回来的时候再和你喝酒。”
    “没有问题的啦，我做好菜等你。回来就吃！”
    “好！”林锐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他骑在车上想：杨师傅啊杨师傅，如果我去买菜，就不用吃你的“辣子鸡”了。唉……
    其实，交报表这一天是不用去收集数据的，但林锐今天还是带上地图出了门，因为5月28日吴苏市的地铁开通了，他要把地铁经过的站点和33家商场做一个联系，方便规划以后的工作线路。地铁实在是太方便了，它几乎把跨三个区最远的11家商场给串联了起来，林锐今后就可以把自行车停在地铁门口，坐地铁去走完这11家商场以后再回来拿自行车，看见已经5：30了，林锐便往分公司赶去，6点整赶到的时候，商场大门已经锁上了。
    林锐推着自行车穿小路往后门走去，看到保安室门口，杨师傅已经把炒好的菜摆在了小木桌上。林锐按了一下自行车铃铛“叮咚叮咚”杨师傅从保安室走出了：
    “辛苦了辛苦了，我刚刚炒好菜，才摆上桌。”他接过林锐手里的自行车，林锐没撒手：
    “我来我来！”杨师傅推开他的手：
    “你去洗洗手，我替你放进去。”
    “谢谢杨师傅！卧槽，又可以吃到你的拿手菜了！”
    杨师傅将自行车放好以后，就锁上了后门。看到杨师傅坐下后，林锐用手指了指楼上：
    “他们都上去了？”杨师傅一边拎着瓶盖，一边狡黠地看着林锐说：
    “我5：30就叫他们出去了，说我今天有事！”林锐竖起大拇指：
    “英明如此，这公司也只有你老杨能够做到如此杀伐果断了！”
    “李炳章算个屁！不要来影响我们两兄弟喝酒，看到他我就烦！”林锐哈哈笑了起来，看到不断倒进自己杯里的白酒，突然想到黄师傅：
    “哎呀，忘记叫黄师傅了！”
    “不要管他，他就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我以前叫过他很多次，一次都没有来过。借我500块钱说好第二天还的，现在一拖就是一年。言而无信！”杨师傅倒完酒后，给林锐夹了唯一的一只鸡腿。
    “哎呀，你怎么不把它斩断？”
    “我故意不斩断的，就是留给你吃的。”林锐没有再说话，双手抬起酒杯跟杨师傅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拿起鸡腿就啃了起来。不知道是杨师傅做菜不稳定的原因，还是这次技术有所提高，今天的辣子鸡比上次好吃。杨师傅在听到林锐说出王芳离职的原因后，走进房间把记着这家餐馆电话号码的纸条撕了个粉碎，狠狠地摔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