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在时代广场和王大姐聊天时，传呼机响了。
    “王姐，我要出去回个电话，就不打搅你了。”
    “喂哟，打搅什么哟。走，不用出去打电话，花那个钱干什么！”王大姐带着林锐就往家电部办公室走去。看得出来，她和家电部的每个人都很熟，把电话推给林锐后，就开始和里面的三个人聊起了天，而且是同时和三个人同时聊三个不同的话题。
    是黄金生接的电话，说李经理让他现在就赶到文化宫，那里在做宣传活动，到了以后跟老周联系。
    文化宫空旷的广场中央，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二十几张桌子，十几个商家的宣传画立在桌旁或桌后，桌面上放着商家的宣传册。不用寻找，林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圣火”展位旁的周经理，他走了过去。看到走近的林锐，周经理快步上前：
    “哎呀小林，你来了就太好了！商场那边催我催得太急了，我再不赶过去就要迟到了呀。”
    “那你就抓紧赶过去吧！我需要在这干什么？”看到很着急的老周，林锐想迅速交接工作，不耽搁他的时间。
    “我给你交代完，马上就走。”
    原来这是“圣火”经销商安涛联系文化宫举办的一个宣传活动，参会的商家都是他代理的品牌。原本老周是安排徐姐过来参会的，没想到活动开始后，刘姐没有过来，老周接到安涛的电话后，就只有自己赶过来了。
    “哎呀，这个小徐也真是的，你今天不来，那你昨天就不要答应我呀。刚才和她联系，她说她在开发商场。她开发商场？！”老周摇了摇头：
    “哦，你过来小林，我给你介绍个一下。”老周把林锐叫到桌旁，指着座位上的男士：
    “这是安涛公司的业务经理：方经理。这是我们＜圣火＞集团的小林，林锐。”方经理起身和林锐握了手，老周又对林锐说：
    “你就在这看到有人来发发宣传单，如果有人咨询，你就给他介绍一下，没什么事的。下午结束后你就直接回去，桌子、椅子会有人来收的。”交代完后，他跟方经理说了声“再会”便背着包匆匆离去。
    “老滑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方经理对着在边上坐下的林锐说。林锐笑了笑：
    “周经理挺辛苦的，他要走就走吧。”
    他们三张桌子挨在一起，另一张桌子坐着安涛公司的财务美女：齐雅轩。她根本就没抬起过头，一直在看放在桌上的＜吴苏晚报＞，即使是方经理在不停地给她说着话，她也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整个广场除了他们十几个参展商，几乎就没有其他人，林锐看见从文化宫大门走出两位大姐，便拿着宣传单向她们跑了过去：“两位大姐，了解一下＜圣火＞集团。”两人接过林锐发过来的宣传单没做停留，走出几步后，便将宣传单扔在了地上，林锐走上去又把它们捡了起来。看着走回来的林锐，方经理说：
    “不用去发，他们感兴趣会到桌上自己来拿的。”
    “这种活动你们经常做吗？方经理”
    “经常做的，一个月就要搞一次。老安就爱搞这些花架子，一个人都没有，反倒让我们累死累活的，还不如发几张钞票来用用实在点。你说是不是啊，小齐？”齐雅轩像雕塑一样没有理会方经理。
    “既然没有人来了解和咨询，那还办这个展会干什么？的确浪费人力财力。”
    “也不完全是这样子的哦，你要是把＜三菱＞、＜日立＞、＜松下＞都叫过来，你看会来多少人。上次在中山广场，来的人多得不得了，是不是啊，小齐？”齐雅轩还在石化。
    “为什么＜日立＞、＜三菱＞来了就会有消费者，难道国产的就没有人问津？”
    “就是这样子的呀！我们吴苏人就是喜欢日本品牌、也相信日本品牌。不是我们不爱国，是人家小日本的质量就是好呀！你说是不是，小齐？”齐雅轩还是没有动，林锐觉都得她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国产品牌在吴苏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其实我们的质量一直在不断提高，就算偶尔出现的小故障，我们也用加大售后服务的办法来弥补了这些小缺陷，信任自己的品牌就这么困难？而且我们的价格仅有进口机的一半，难到吴苏人都已经有钱到了这种地步？哪还出来打什么工哟！”林锐很不舒服他一口一个“我们吴苏人”的优越感觉。
    “也不是这样子的啦，商业行为是不讲情感的，消费者喜欢的才是市场需要的。就拿洗衣机来说吧，德国的＜南门子＞买的人就不多，同样是国外品牌，为什么日本＜松下＞就卖得比德国＜南门子＞好呢？因为日本的性价比就超过德国的＜南门子＞，相同质量下就比价格。现在能够跟＜松下＞抗衡的，就只有我们中国的＜海王＞洗衣机了。为什么会是＜海王＞呢？因为它整套工艺和检验标准都是严格按照日式管理体系在执行的，所以才能够和＜松下＞有得一拼。你说是不是，小齐？咦……”这次方经理转过头时，发现齐雅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着椅子坐到了广场边上的树荫下去了。他无趣地转过头说：
    “这女人脾气怪得很。”林锐笑了起来：
    “我发觉你们公司的人都挺怪的。只有方经理待人最随和，不像这财务和老杨师傅，一个拒人千里之外，一个随时就锁你一通宵。哈哈哈”林锐想到黄金生和苏喜庆的遭遇，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都是脑子有毛病的，十三点。安经理经常被他们气得直跺脚，但是也没办法。还有一个黄师傅也是这样子的！”
    “黄师傅？”林锐疑惑地问。
    “就是安涛请的司机。这个黄师傅只要到了下班的时间，多一秒都不会等你的。上次我跟安经理在青浦区五交化公司谈业务，出来的时候才6点钟，他是看见了我们的啦，我和安经理跑过去他就开车走了，怎么叫都不停车，我看了一下表，才6点过5秒钟！”林锐看着安经理那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更是笑得不行，方经理更来劲：
    “你要是今天告诉黄师傅明天去青浦，那你明天就一定要去青浦，如果临时改变路线，他是不会听你的，他就照直了开，你敢再多说两句，他就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了！”方经理摊开双手看着林锐，意思就是问：换了你该怎么办？林锐捂着肚子求他不要讲了，他已经笑得快断了气。林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将椅子搬过去和方经理坐到了一起，他非常想了解安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有认为安康是个无能的人，反而感觉到安经理有颗强大的内心和宽广的胸怀。
    “安经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怎么感觉到他招聘的人都是一些自己惹不起的人呢？”
    “其实我也是去年才进的这个公司，安经理人非常的善良。他以前是吴苏市五交化公司的职工，后来辞职下海做起了家用电器生意，头几年生意不错，还赚了不少钱。谁知道现在竞争激烈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最近比较困难。杨师傅和黄师傅就是最早跟他一起打拼的人，有点本事的人都已经离开安涛自谋生路去了，而杨师傅和黄师傅就一直跟着安涛。安涛人不错，很重感情。”林锐想到这次＜圣火＞集团在吴苏设立分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回安涛的经销权，心里挺同情他的，但这就是商业的残酷性，成王败寇。这时安经理预定的中餐送了过来，方经理大声地招呼树荫下的齐雅轩过来吃饭，但都没得到她的回应，林锐好奇地问：
    “她也是跟着安经理打拼的老员工吗？看上去很年轻啊。”
    “她是什么老员工啊，只比我提前一个月进来，也不知道和老安是什么关系，反正也是个牛脾气。跟她说话就是：对牛弹琴。我在公司这么长时间，只跟她说过三句话，而且是让我：滚！”林锐把嘴里的饭喷了一桌子，赶快抬着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实在是不知道下一句话方经理还会说出什么让自己喷饭的话来。
    齐雅轩没过来吃饭，一直坐在树荫下看报纸。吃完饭后方经理问林锐具体在分公司是做什么工作的，林锐如实告诉了他自己的工作内容和方法，方经理说：
    “你这就是收集各个厂家在吴苏市的销售情况了嘛，哪有这么复杂，＜吴苏晚报＞每个月都会公布各个品牌家用电器在吴苏的销售排名，直接买份报纸回去就好了。你们＜圣火＞集团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真的？”
    “是啊，谁都知道的啊。吴苏市的消费者都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大部分都是根据这个排名来购买电器的。你们不知道？”林锐听到方经理这么一说，瞬间就凌乱了，原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那自己这个“信息员”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林锐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