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愣了一下，却听到须泊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真的在意她的生死，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可能改变我的人就这么白白死了实在可惜？”
    面对须泊的质问维斯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也就是这犹豫的几秒之间，须泊说的内容更加尖锐。
    “你跟他一样的伪善自利，不愧是一脉相连的人，早就应该跟他一样……去死！”
    “须泊！”维斯面色愠怒，忍不住冲他大声吼道，“别忘了你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你不该这么说他！”
    刚吼完维斯就后悔了，他今日来是想劝须泊听圣昀的，相比于一直沉溺在情爱的痛苦之中想起往事，那倒不如选择忘记一切让自身变的更强。
    他们已经这样和平相处了二十几年，维斯不希望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平静。
    “…抱歉，别提以前的事了……”
    “维斯，为什么你当年一定要留下来……”
    须泊缓缓站起走到栏杆边，远处平静的海洋在透过水幕之后显得摇摆不定，须泊不屑的哼笑一声，接着他向这层水幕伸出左臂，覆盖在上面的衣衫顺势滑落，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是为了赎他的罪吗？你们人类真是可笑，一厢情愿的做着些令人所唾弃的事，你也是，她也是……就是不能只管好自己……”
    细小的崩裂声在极速的水流下却显得格外刺耳，须泊的手臂表面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凭空出现三四条被割裂出来的伤口，细细的血丝像是藤蔓一般汇入水流之中，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维斯眉心紧皱，他想上前阻止他的行为却又怕他会做出什么更加偏激的举动而迟疑。
    “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说我身体里也有他的血，我嫌恶心。”
    随着水流的运转血流出的速度越来越快，须泊虽是半兽人可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如若让血一直流下去，他很可能真的会没命！
    维斯知道现在只有圣昀能治的了须泊，他转身就想离开这里去搬救兵，却在下一刻被须泊定在了原处。
    他挣扎了几下，无奈的看向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告诉我，圣昀把她埋在何处？”
    维斯面上露出为难，不仅是圣昀叮嘱过他不要透露安葬余鹿的地方，同时他也不想让须泊知道，人死安息，余鹿生前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自由，死后他希望她至少能够得到一些安宁吧。
    面对维斯的踌躇须泊手臂上的伤口越裂越深，血流也愈加的增快了许多，他满不在乎的望着那道道的血丝随着水流融入水幕中，逐渐染红了大片……须泊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几近病态的痴笑……
    “我不知道余鹿被埋在哪里了，你快停下！”
    四周的循环流动的海水渐渐被染成了阴暗的殷红，夹杂着点点璀璨的蓝光，竟呈现出一种形容不出的妖异。
    须泊微微合眼，脸色较之前更加的苍白，他能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滴的从体内流逝，可是此刻这种感觉却让他异常享受，如若能与她去一样的地方，又未尝不是一种期待。
    “须泊！你真不要命的吗！？你知道她埋在哪里又能改变什么！”
    “你给我停下！快停下……”
    “好好好！我输了……她在竹林，就沼林旁的那个竹林，你现在知道了可以停下了吧？”
    说完维斯便感受到一股强力将自己推离了甲板，他跌倒在沙滩上看向那艘依旧再被水球包裹住的游艇，眼中露出担忧。
    好在，那些红色已在渐渐淡去了。
    “告诉圣昀让他趁早过来，晚了我可就反悔了。”
    须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维斯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他站起身迅速便朝着反方向的地方跑去。
    维斯并没有将余鹿被埋葬在竹林的事情告诉圣昀，他想着这或许就是须泊心中的一个执念，想通了也许就放下了，何况他还是个半兽人，即便体会到了人类的感情，也终归变成不了真正的人类……
    但有时候这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须泊，你能够想通我很欣慰，祝你进化成功。”
    圣昀的表情依如往日般淡然无波，须泊静静的看着他的脸，忽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他什么都没说的踏入了那片黑暗的沼泽，圣昀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心中复盘之后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也许只是他多心了，须泊进入沼林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上许多，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他抬首看向山顶的那栋别墅，绝佳的视力让他能够清晰的看见顶部的房间还亮着光，这么晚了她还没有休息，是在想须泊吗？
    圣昀其实很清楚，如若他们两人之间没有须泊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凭借须泊步步为营的手段应该早就将她的心房所攻破。
    他在此之前甚至想过须泊若实在执拗，便将余鹿的记忆全部消除算了，让她以为自己也是半兽人，这样一来两个在一起也算是无妨，况且须泊的基因优越，与他生下的孩子定也不会是俗物。
    然而这种想法在一日日与余鹿的接触中越来越淡，直至抹去……
    圣昀脑中忽然浮现起那日在孤岛上为她渡入瘴气时的情形，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像是引力推动着潮汐一般，引起他心中的微微躁动。
    她的身体里似是有一种魔力再不断吸引着他去探索，以至于，他根本不允许会有人来打扰。
    别墅最顶层的灯光闪动了几下后便灭了，圣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噙着一抹笑意。
    皮肤很白，隐隐有种透光的视觉效果，眼睛不算很大但却不失灵动，睫毛倒是很长，每次哭时细小的眼泪水会挂在上面显得楚楚可怜，虽然被须泊压制了很久但偶尔也能看到她眼底那股不服输的坚毅，只是只能持续稍许，稍加打压，便又化成了一汪浅水。
    看来须泊加注在她身上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想要去掉这些，还需费些时日。
    早前在沼林中自己一心只想着进化的事情从未正眼去瞧过这个女人，现在看来，倒是长的颇合他的心意。
    眼中的笑意愈加浓郁，他转身，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