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静默而立，他望着甲板上那抹紫色的背影，
    眼神淡然。
    “幼鹅被孵化后会把见到的第一个活物当做是自己的母亲，对它产生信赖并追随……我其实有些好奇，当初你为什么会单单只把她救下来？”
    长天脑中不禁回忆起第一次看见余鹿时的情景，明明已经害怕到不行，在那种环境下却还能想着去关心别人，真是有够傻的。
    “送她所在的那一批人上岛时我刚好身上有伤无法站稳，当时被她扶了一下，心中便动了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
    须泊眉目一挑，忽而转身打量起长天。他目光中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似是能洞察一切。
    少顷，他嘴角轻弯起一个弧度，姿态端的散漫。
    “倒是要感谢你的这份恻隐之心让她活了下来。”
    天空中忽然传来几道尖锐的海鸥鸣叫声，像是一把把细小的尖刀一样戳刺在长天的胸口上，不是很疼，却十分难耐。
    若当初自己没有那份恻隐之心，对她来说会不会是个更好的结局？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她，可否让我将她带走？”
    纵使海上咸风阵阵，长天却感受到了周身泛起的一股肃杀之气，他接受着来自于强者的压迫。虽仍旧面色如常，可微蹙起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艰难。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以为我不敢再杀你一次？”
    须泊眼眸加深，身上的戾气愈加明显。
    “那你之前所费的心思可就都徒劳无功了。”
    “敢威胁我？”
    “这要取决于你有多在乎余鹿。”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住，须泊目光凌厉，仿佛一把利刃能够穿透人心，他面色阴沉的可怕，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来。
    长天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对面压制而来，他面露难意，身形渐渐无法站稳。
    “万一那颗心脏的作用失效了，你还会不会让她活下去？”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滑落，长天觉得胸口闷痛，不得已需要扶住身旁的栏杆来稳住身体。
    “须泊！”
    忽然余鹿的大喊声从下方传来，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女人手掌微微握拳，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担忧，她望着须泊的方向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对方的表情也随之好看了些。
    与此同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终于褪去。
    “看在我的宝贝给你求情的份上，就让你少受点苦头，长、天。”
    “天”字的尾音须泊故意拖的很长，他嘴角微挑，眼中露出一抹嘲讽，似笑非笑。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也喊过你类似的名字，嗯……让我想想，是叫小天对吗？”
    长天神情僵硬了一瞬，须泊轻蔑一笑，继续开着口。
    “哼……若不是余鹿误打误撞给你起了个相似的名字让你睹物思人，你何至于帮她到如此？真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了吗？你若真有余鹿想的那么好，当年为什么不拼了命的去救那个女人，反而是在利用她的命去趁机而动呢？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半兽之人罢了，逃脱不了自利的本心……”
    像是被戳穿了埋藏在心底那最不堪的秘密，长天始终淡漠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他双拳紧握，眼中显出一抹痛苦，浑然没注意到从嘴角流下的一抹血丝。
    须泊望着他被阴影笼罩着的模样满意的弯起了唇角，方才心中的不悦顿时舒缓了许多。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须泊越过长天身侧来到楼梯口处，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了对方，他张开手臂，面带微笑的迎接着焦急跑上来的女人。
    “怎么穿这么少？这手都是冷的……”
    须泊压根没给余鹿多看长天一眼的机会便搂上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这里，余鹿面色担忧，她忍不住回头，却只看见了半边的落寞身影。
    须泊刚刚……对他说了什么？
    “刚才你可答应我了，今晚在上面，你来动……”
    “你、你别说出来啊……”
    “怎么还这么害羞……”
    两人之间的调情内容刺的长天的面色更加难看，他转身看向渐渐离去的那对背影，眼眸
    内冰冷一片。
    红雾浓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一眼望去，一片的死气沉沉……
    须泊睁开眼后望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他眼神扫向四周，看到的却只有血红色的雾气愈加增多。
    “沼林？”
    须泊皱眉，他向前走去却看不到任何的动植物出现，弥漫在身侧的雾气越来越多，须泊心中一阵烦躁，他大手一挥，雾气随之退散。
    前方出现一棵枝杈零星的枯黄老树，树根下背身坐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年轻少女，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委屈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须泊……你不爱我……你根本不爱我……”
    那熟悉的声音刺的须泊心口一阵抽痛，他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抓住女人，却猛然意识到此刻并不是在沼林内。
    这是……在梦境里，他自己的梦境中！
    脚下的动作停滞住，须泊微顿，眉眼蹙起。自从那之后他便再没有做过梦，梦境反射内心，只有心智薄弱之人才会被它困扰，而他须泊，是万不会被这种东西闯入脑中！
    “你真的爱我吗？真的爱我吗……是因为它才爱我？还是你本就爱我？”
    面前的女人忽然站起转过身体，须泊才发现她血红色的衣裙竟是被鲜血染成的，她神情幽怨，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而此刻她手捧着一只“砰砰”跳动的鲜活心脏，正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过来。
    鲜血至裙摆一滴滴掉落入雾气之中，化为血红的雾气萦绕在须泊身侧，他双眼微眯，眼中迸射出一抹凌厉。
    “你要杀了我吗？你会杀了我吗？”
    破除梦魇，即能清醒。然而面对梦中人的质问须泊竟停下了手。他忍不住伸手轻抚上那张染血的面庞，小心的说出安抚的话。
    “我不会伤害你，我爱……”
    胸口多出的刀子闪着森森的阴冷白光，即使知道这只是梦境，须泊却好似感受到了疼痛，他紧紧抓着女人的肩膀，却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愈加狂盛……
    须泊平静的睁开了眼睛，怀中的温度和平稳的呼吸声证明了现在已不是梦境。
    静夜无星，室内一片寂静。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激情后的旖旎，须泊眸色深沉，他用手撑着头向着余鹿躺着的位置，眸中目光幽深。
    睡梦中的女人微微侧身，却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被注视的视线，她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对上了那双漆黑的双瞳。
    身体条件反射性的瑟缩了一下，她瞬间清醒，表情带着些怯意，不知须泊这样盯了她多久。
    “如果我不再这般对你，你会如何？”
    突然的问话让余鹿心中一惊，她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不是他所说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再爱你了，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