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刺目的一幕出现在俞醉的视野里。
    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震撼，一身素色衣袍的金发男人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周遭黑气弥漫，仿佛要将房间里的男人吞噬。
    可那人仍在反抗，微弱的流萤萦绕在指尖，这没有减轻他的痛苦，反而让他的痛苦更多几分。
    “教皇冕下！”俞醉的双眼瞪大，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一步做出反应，朝着地上倒着的人跑去。
    “教皇冕下？教皇冕下！”
    那具痛苦蜷缩的身躯似乎因为突然闯进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惊到，有了一瞬间的僵直。
    俞醉的手颤抖着，面色焦急，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的膝盖砸在地上发出“砰”的闷声，剧烈的疼痛从膝盖骨上传开，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
    黑暗神隐身跟在少年的身后，看到少年的动作，他来不及阻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眉心跟着皱起。
    “教皇冕下……”俞醉颤抖着声音轻声唤。
    他的眼尾迅速染上了绯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倒在地上的弗洛里斯，但又不敢靠近，似乎是怕加深男人的痛苦。
    “教……教皇冕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无助，“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些萦绕着的黑气是从哪里来的？
    黑暗魔力吗？父亲怎么会沾染了黑暗魔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斐尔……吗？”
    听到耳边一道模模糊糊的少年的声音，弗洛里斯挣扎着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他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冷汗，迅速地出现又簌簌滑落，不断地重复着，素色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看清眼前红着眼睛、目露惊恐的金发少年，他的嘴角诡异地露出抹满足的笑，颤抖着抬手想要安慰。
    “是我，是我。”俞醉哭泣着，听到弗洛里斯虚弱的呼唤声他的眼睛更红了几分。
    “教皇冕下，”他抽噎着，“您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在的时候，黑暗领域的人又捣乱了吗？”
    弗洛里斯却没有回答俞醉。
    他的手轻触上少年的眼角，轻柔的拭去那处的湿润，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又沉重地喘了两口气开口。
    “不是……”弗洛里斯的嘴角含着笑，“拉斐尔之前做得很好，有拉斐尔在。黑暗领域的人没有胆子敢跑到光明领域随意作乱的。”
    他明明已经虚弱至极，可这种时候，还是忘不了要夸赞眼前的小少年。
    “是我……不够强大。”
    “本来以为能够用自身的力量帮拉斐尔彻底压制住拉斐尔身上的黑暗魔力的……没想到啊……”
    他遗憾地一声叹息，又似乎带着不甘。
    没有了他用身体和灵魂做祭品，那拉斐尔身上的黑暗魔力又该怎么办？
    他的拉斐尔啊，他的孩子……
    “是……因为我？”俞醉愣住，敏锐地从弗洛里斯的话里听出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因为帮他压制身体里的黑暗魔力才会这样……
    因为他……
    原来那些折磨他、吞噬他志和魔力的黑暗魔力并没有消失。
    他还以为一切早就都解决掉了……
    脑海里想到莫斯蒂安和莫里迦的话，俞醉心里瞬间充斥嘲弄。
    竟然那样轻易地就相信黑暗魔力被解决掉了……
    对啊，哪里有那么容易消失啊。
    他怎么忘了，就连光明神和黑暗神两大神明都不能完全保证解决的事情。
    父亲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越过两个神明，轻易解决而且全身而退的……
    怎么到现在才想清楚？
    俞醉懊悔不已，抽噎着摇头，恨不能穿越时空回到弗洛里斯提出帮他解决黑暗魔力的那个时刻。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拉斐尔……”耳边传来弗洛里斯虚弱却依旧温柔的声音。
    俞醉低眉，眼睛里的泪早已经决堤。
    “对不起……教皇冕下，对不起……”
    “不是拉斐尔的错。”弗洛里斯看着他的目光永远那么和蔼亲切。
    他的手再次触上少年的脸，看着这张年轻的面容，像是想到了许久的从前，又像是在通过少年追忆着哪个没有姓名的故人。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弗洛里斯的声音轻轻地。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够在临死之前看到眼前的少年他本来就应该已经满足了。
    可心里就是还有那么一个执念，他在心底里藏了那么多年。
    他喃喃着，看着跟自己一样有着金色头发和宝石蓝眼睛的少年：“小时候拉斐尔问过我许多次你的父亲母亲是谁，我都不曾回答……”
    “拉斐尔，”弗洛里斯不再清明的眼睛里也含了泪光，他问，“你还想知道吗？”
    “我……”意识到弗洛里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俞醉哭得更厉害了。
    他哽咽着，泪淌了满眼：“我想知道的，我一直都想知道，您的回答，我等了好多好多年了……”
    “父亲。”他叫出这两个字，第一次，在弗洛里斯的面前。
    “我的父亲就是您，对不对，我知道的，就是您。”
    “我知道，我早知道的……”
    “你……原来都知道了啊。”弗洛里斯愣了愣，而后释然又欣慰地笑开。
    他的眼角滑下滴清泪，声音轻得让人快要听不到：
    “拉斐尔，我是你的父亲……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俞醉哭泣着，覆盖着弗洛里斯的手用力。
    “好久之前……从您还是圣子的时候我就知道的……”
    “我知道您一直很爱护我，保护着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这么……早吗？”弗洛里斯的声音里多了一点意外，但更多的仍然是欣喜、愧疚和不舍。
    他温柔了目光，看着眼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少年：“对不起啊，拉斐尔，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从少年出生的那刻就不是……
    “孩子啊，孩子……”弗洛里斯轻轻地唤着，意识越发涣散了。
    他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可是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他感觉好不甘心，好久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甘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