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有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
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至少能从说话者的语气里判断出其真正的意思。
比如现在，天道并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也气运加身的界外之人的家乡话都是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影响她听出李月红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天道冷冷道：“你在质疑我？”
“我也不是存心要对您不敬的。要知道您在我们修道之人的心中可是绝对的权威，绝对的公正，绝对的规则！”
李月红夸张地说。
天道盯着她，被这一番恭维弄得有点懵。
就听李月红又道：“所以您这么上赶着催我杀了亓官弈，甚至前后矛盾、刻意误导，说实话，还挺掉价……不是，挺不符合您形象的。”
“……”
“一般来说，别人越是急着骗你做什么，就越不是什么好事。您只料到我最终还是会来到这里，因此将我那两世的部分记忆恢复，以记起仇恨，找亓官弈报仇……”
她歪了歪头，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天道。
“……可您难道就不曾想过，您这精妙设计的最后一步，反而更加印证了我的怀疑么？”
天道眼神变得冰冷了起来：“你一个小小修士，也敢质疑天道？”
“您要惩罚我的忤逆，然后另寻人选帮你除掉亓官弈吗？那您为何不自己动手？”
她微微扯了下唇角，眼中却没有笑意。
“您是不能直接对亓官弈动手，还是……也不能直接除掉我？”
天道：“你是在激怒我？你就不怕我真的让你魂飞魄散！若我感知没错的话，那女人的命令并非让你自寻死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若是带着所谓的‘天机’——也就是全凭你一张嘴说的东西回去，不更是半点作用也无？”
天道终于显露出愤怒来：“你要如何！”
“接下来，便赌一赌运气罢。”
李月红话音落下，太阴出手，迅疾到来不及捕捉的一剑——
“斩月，第六式。”
刹那间白光闪过，碎裂声响，黑色空间轰然碎裂！
天道：“不可能！你怎会破开这个空间——”
李月红也愕然看着自己的手：斩月第六式她从未对人用过，原来威力这么大？
却听一道熟悉女声响起：“师姐——”
李月红瞳孔骤然一缩，那黑色碎片崩裂落下，苍白虚无中，清丽身影手持长剑，急切开口。
另一道男声严肃道：“霓丛云，莫要分心！”
赫然是白发血瞳的亓官弈，手里握着那把黑色长剑！
李月红混乱了：“你们怎会在此！？不是，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天道：“你们——原来是你们！窃取气运之人，灭世的罪魁祸首！”
霓丛云：“你是谁！怎么有两个师姐！？”
亓官弈：“别愣神了，她是假的！”
明明是白蒙蒙一片本该寂静的虚无，却一时间乱成一团。
李月红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大喊：“危险！先将此人解决！”
霓丛云：“这个是真的师姐！”
于是三人终于确定下目标，齐齐转向攻击天道。
天道冷哼一声，并未动作，却以自身为中心爆发出一阵气流，三人纷纷格挡。
李月红修为暂时被提升到渡劫水平，亓官弈也拿回前世力量，但更令李月红讶异的是霓丛云——师妹分明上次见面时还是金丹修为，此时更看不出与前世有何关联，却也能出现在此地，跟天道斗得有来有回。
霓丛云咬牙抵挡住堪比渡劫期修士全力爆发出的冲击，一边艰难问：“师姐，那是谁啊？”
李月红：“天道。”
霓丛云：“啊？？”
李月红：“你是怎么上来的，完全没有搞清楚情况啊！？”
霓丛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天道是吧，把她打死咱们就安全了是不？”
李月红：“……”
亓官弈在另一头冷冷道：“待会儿先设法找出破绽，再全力应对，不可保留。”
那力量稍微减弱些许，亓官弈和霓丛云几乎是同时就从李月红身旁消失，接着出现在天道两侧，提剑攻击！
就在剑尖碰到天道身体的同时，天道骤然消失！
二人连忙调转方向，擦身而过，避开对方攻势。
与此同时，天道再出现在李月红身后，一掌打出：“下去！”
李月红早有预料，闪过天道攻击，再翻身落下，立在霓丛云和亓官弈身前。
霓丛云微微侧耳，似乎听到了什么，接着皱眉开口：“打不到，摸不着，我……找不到她的破绽。”
亓官弈身周开始黑雾缭绕，双眼红色愈发浓烈，显出魔化外表：“清气与魔气相克，你们牵制住她，我来——”
局势再次一转，魔化亓官弈朝着天道攻去，李月红和霓丛云还未行动，却同时背后一凉，只见他发出那魔气竟然穿透虚空，朝着李月红二人后背处扑来！
“躲开！”李月红与霓丛云将彼此推开，让出魔气路径。
亓官弈猛地转头，看到没了遮挡的魔气朝自己冲来，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迅速收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魔气直接冲向他的胸口，将他打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天道身影缓缓降落在几人上空，垂眼缓缓道：“不过是蝼蚁，竟也胆敢与天斗！”
霓丛云手腕一动，弹出气劲，接着闷哼一声，喃喃道：“不错，它确实有改写因果的力量……我们的招式都无法对它生效，弱点探查技能也没有用……”
李月红仰头看着天道。
“这就是真正天道的力量吗……”
“李月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天道再次开口。
“就在这里杀了那小子，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对我不敬，安安全全送你和那丫头回去，如何。”
李月红沉默不言。
天道又看向霓丛云。
“你也将前尘都忘了吗？忘了你最恨的那个人——就是他，在曾经的一段因果里杀了你师姐！”
霓丛云瞳孔一缩：“！”
她双眼瞬间失神，接着握着朝暮剑的手猛然捏紧——
李月红：“你做了什么！你给她也灌输了那段记忆！？”
天道冷漠道：“前尘尽忘又如何，前因已经种下，再怎么挣扎，也难逃苦果。”
霓丛云盯着亓官弈，眼中闪过无数复杂情绪，朝暮指向亓官弈。
亓官弈表情丝毫不动，厉声道：“你忘记了你曾经说过什么吗，霓丛云。”
霓丛云：“哦？与你恩断义绝的话吗，我一个字都没有忘记呢。”
她抬头看向天道，对方无波无澜地注视着这一切，似乎发展全在她预料之中。
亓官弈微微眯起眼睛：“你杀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比起那毫无破绽的天道，自然是你更好杀一点。”
亓官弈怒喝：“毫无破绽？愚蠢！”
他指着天道，一字一句道：“从天道生出私心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天道，只不过是一个占着天地气运的残缺之物罢了！”
李月红心中一动，伸手：“丛云，先冷静一下——”
霓丛云已冲向亓官弈，中途看了李月红一眼，却没有停下。
只见她手中朝暮催动，突然有无数弯曲数字流淌而过，散发出奇异光辉，接着与亓官弈手里黑剑相碰——
轰然巨响，一股纯然力量自二人交接处爆发而出，变成一团黑云，让这个没有边界的空间都震颤起来！
天道神色一变，却转身挥袖击向李月红！
这行为十分反常，李月红却一动不动，身影被天道击得溃散。
下一刻，她的身形又在那团黑云中渐渐凝实，长剑银光穿透层层黑气，然后将那团混沌的力量全部吸纳入剑中。
她的身后，本该交战的亓官弈和霓丛云分别将一掌隔空置于李月红身后，亓官弈更是将手中黑剑向上一抛——
“先借你！”
黑色长剑旋转着立在李月红身前，剑身上四字剑铭刻着“千丈红尘”四字，却发出与太阴无异的银光！
李月红轻笑一声：“许久不见，老朋友。”
只见千丈红尘的银色光辉尽数纳入太阴剑身，太阴在这光华加持下，竟然变得透明，如同没了实体，只是一团最纯粹的月光。
“天道非人，行止都在一念之间，因此世上所有招式，都无法击破你的破绽。”
李月红缓缓开口，衣袍鼓动，长发在不断调动的真气加持下冲散了发髻，疯狂飞舞起来。
“……无招固然胜有招，但能击破力量的，也唯有——力量！”
诛天魔力，至清灵力，还有界外神秘之力混杂在一处，尽数化为一道剑招挥出——
“斩月，第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