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攀决定分开带队。
    周边的果子已经被他们全都摘完了，只能再往丰潭外围收集。
    他带一半的人，沈雪和张之华一起带另外的一半人。
    丰潭只留了阿榕和沈一两个人，阿榕手里有沈月柔给的香薰，到了紧急情况能保命，黄攀和沈雪早知道这事，倒是不担心。
    分好了队伍，临出发时，张涛大声道：“我……我想跟着雪姐一队！”
    他原是黄攀挑好的，可张涛总觉得有古怪，尤其是昨晚黄攀看他的眼神太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在看将死之物一样。
    沈雪平淡的瞥了张涛一眼，跟黄攀对视一瞬，转身带着队伍走了，理都没理张涛。
    扶枫嗤笑一声，跟在沈雪身后大步离开。
    黄攀倒是没什么表情，丝毫不觉得被张涛落了面子。
    淡淡道：“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外面不能待了。
    这次他们去的是距离丰潭一公里外的公园，那边植物茂盛，怪植也多。
    带上口罩和胶衣，踩在冰面上行走。
    他们的鞋下都装上一层带有粗糙铁钉的硬板底子，用以防滑。
    所幸人类行动不便，丧尸同样行动不便，反倒给了人类一些优势。
    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即便如此，寒风还是呼呼的刮着
    他们裸露出来的一点点皮肤。
    黄攀拢了拢围巾，空中的杂质附着在防护镜上，他们得时不时的擦拭一下，否则看不清附近的状况。
    身侧的草丛动了一下，他敏锐的放出一道金属刃，精准的削掉丧尸的头颅，平稳的刀口下去，丧尸的血液还未流出便已冻结，胶衣都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身后的人自觉的剖开丧尸的脑子，用刀挑出尸晶。
    是二级丧尸。
    可是在黄攀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躲都躲不开。
    张涛瑟缩一下，说不清的恐惧笼罩住他。
    他想逃。
    但是离开黄攀的庇护他甚至都回不去丰潭，恐怕半路就死了。
    寒风刺骨，穿透层层的衣物刺入身体内部，厚重的鞋子也让他们疲惫不堪。
    黄攀在前面开路，一道道金色的残影下去就让丧尸倒地，长达一个小时，他逐渐感到有些吃力，这时候才让张涛几人上。
    “小心！”一人用风刃将张涛身后的丧尸对半切开，险境解除。
    “你发什么愣呢！”那人有些生气。
    要是张涛被咬出血，血腥味可是最容易被丧尸察觉的！
    张涛也是后怕，“谢了兄弟！”
    这才全力以赴的和丧尸对峙。
    约莫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才到达路线中的公园。
    这些怪植的叶子依旧翠绿，在寒风中摇曳，生机盎然。粗壮的树干，虬扎在土地里的根，还有……叶下紫红的果实。
    这也是未知的新果，总之能吃就是了。
    黄攀指使张涛跟他一起守在下面，其他几人上树摘果子。
    “我不能上去摘果吗？”张涛越发心慌。
    “我们总共就四个人，我们三个上去摘，你在下面守……不是更高效吗？”他咽了下口水，好像明白了什么。
    黄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好似手心的蚂蚱，小心思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他轻叹一口气，手下却没有任何犹豫，身手极快的将张涛双手反绑卸掉，一脚踢在膝盖处使他跪倒在地上，张涛的惨叫还未出口就被捂住了嘴巴。
    树上另一个昨天跟着张涛叫嚣的人手抖的不成样子，另一个跟着附和的人极力控制住情绪，有条不紊的摘着果子放进背包里。
    “唔！”张涛痛苦的趴在地上。
    两条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嘴巴还被一块布堵住了。
    黄攀其实犹豫了一瞬，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握着张涛的手在上面签下了名字，恍惚中，好似有一缕金光进入次级交易券和他自己的身体里。
    张涛惊恐又疑惑的看着黄攀一系列动作，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不再犹豫，黄攀手中幻化出一把实质的金属刃，尖端插入张涛的脖颈，最后一刻，他死不瞑目的瞪着黄攀。
    断气。
    簌——
    果子砸在草地里，外附的冰霜都被砸破，发出清脆的破冰声。
    十几米外游荡的丧尸耳朵一动，踩着花草快速往这个方向冲过来。
    “吼——！”它们俨然是饿疯了的状态。
    海城早就没人了，只剩下极少数不肯搬离海城的人，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现下看见食物，自然是蜂拥而上。
    被黄攀刚才的举动吓呆住的人停滞在树上，既不敢下去，也不敢指望黄攀会救他。
    另一个年轻的男生倒是反应迅速的冲着黄攀的方向奔去，“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黄攀皱眉，还是掩护住年轻男生。
    至于树上的那个，自然被爬上树的丧尸瓜分了。
    碎掉的尸块骨头从树上掉落的声音从混乱的吼叫声中直直刺入男生的耳朵，眼一红，还是紧紧跟在黄攀身后。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黄攀在前面大刀阔斧的杀丧尸，一道道金色的光刃开出一条生路，男生拼尽全力跟上步伐。
    可实在太难了。
    围困的丧尸全是二级，其中甚至还有几只异能丧尸。
    男生一不小心被一条如线一般细的藤绞断左手掌，他霎时疼得脸色发白，只闷哼一声，已经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了。
    弥漫的腥甜气息冲击着丧尸的脑神经，就连原本冲着黄攀的丧尸都转向身后的男生。
    想吃掉他！想吃掉他！
    男生眼睛一闭，以为下一刻就会被尸潮分尸。
    可是——
    “起来！”黄攀大吼，额前的青筋暴跳，双目凸起，弥漫着红血丝。
    男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周身被一个淡金色的半圆光圈裹着，丧尸被隔绝在外无法靠近。
    黄攀将男生一把拽起，疯狂的往丰潭的方向冲，脚下的铁钉扎在冰地上，即便穿着好几双袜子也挡不住脚底的隐痛。
    男生面色惨白，左手腕的血已经冻住，他是完全被黄攀拉扯着跑的。
    其实他不懂，黄攀带他们出来就是为了杀掉他们的，为什么又会救自己呢？
    他也不懂，黄攀想要杀掉他们何必大费周章的出来冒险呢？
    他在队伍里的地位毋庸置疑，杀了他们几个二级异能者别人也不敢置喙。
    那就很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他不想变成纯粹的杀人工具。
    黄攀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
    他已经变成沈月柔手里的一把刀，可以残杀同类的刀。
    但是……在保证自己生命的情况下，他还是想为无辜的人做一点事。
    可能这可笑又虚伪。
    但他迈不过这颗心。
    方才在张涛死掉的那一瞬，黄攀已经冲突桎梏达到四级，这才冒险使用“屏障”。
    他拖着男生拼命向前跑，断臂缺眼的丧尸形同骷髅，紧紧追着他们不放。
    棉衣裹着的二人像两头笨熊，二人喘得像破风箱，尤其是黄攀，异能在急速消耗，但距离丰潭还有几百米。
    一旦异能耗空，晶核碎裂，就离死不远了。
    男生同是异能者，自然清楚黄攀的状况。
    但他不想死，心里揪心不已。
    黄攀的头脑开始发胀阵痛，浑身开始脱力，金色的屏障也更加透明……
    黄攀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何必非要为了掩盖自己的阴暗而冒这个险呢？
    明明都杀了不少人了，做个纯粹的坏人不好吗？
    或者刚刚可以不用救这个人，他就能率先逃出困境。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黄队！”
    黄攀意识消沉，金色屏障应声而碎，距离丰潭只有一百米，却那么长。
    他都能看见丰潭门口的枳椇群了。
    ——“黄攀！”
    泛着寒光的黑沉镰刀划过黄攀身后的丧尸，一把刀整整砍断五六只丧尸的脑袋，男生还在竭力护着，未断的手掌搀扶着黄攀，直到沈雪等人赶来。
    冲天的嘶吼声令人震颤，张之华在黄攀身后竖起土墙，但只是支撑了三秒。
    他们身后的丧尸群太可怕了！乌泱泱的简直看不到尽头，要是引到丰潭内部……
    “雪姐！救不了！”
    杨爵和唐勉在身后焦急出声。
    但是沈雪怎么可能放弃？
    黄攀是队伍里最强的一个，若是他死了，整个队伍都得死，包括沈一！
    她冷声道：“救人！”
    “雪姐！”
    ——“雪姐！”清脆响亮的声音从丰潭内传来，是阿榕。
    她抛过手里点燃过的香薰，一阵清香弥漫开来，俨然形成浩荡之势的丧尸群平和下来，双目失神，停留在原地。
    死神被生生堵住。
    所有人紧紧盯着落在沈雪前面的一小块像是蜡烛一样的香薰。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是不是拿着这个东西，就可以逃出海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