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柔沉默一瞬，【其实也不用这么笃定。】
    鹮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幻想，【你倒也不用这么自信。】
    沈月柔无话可说，从砖墙上跳下轻盈落地，窄小的巷子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直直的冲向人的鼻子，漫入脑子。
    因为和尚的话意外取悦了她，鹮能明显感觉到沈月柔此刻的心情愉悦，毕竟她就是这样一个看重外貌和夸奖的女人。
    是的，在她看来，就算是假的卦象也是在夸她。
    黑色的波浪裙摆划过净空的裤脚，也沾上一点污黄泥垢，黑裙的主人慢条斯理的从身边走过，矮了一头的女生浑身的气场无人能比。
    “唉！”净空转身叫住她。
    “嗯哼？”沈月柔从鼻腔发出两个字的音调，慵懒随意，有点像净空在寺里喂养的那只白色的长毛猫，喂养一年了还是对他爱答不理， 心情好时就敷衍的喵一声，心情不好就伸爪子刨他。
    师父在世时就说这猫心狠淡薄，不要过多投入感情。
    后来没多久，寺里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香客，那只猫本也是被抛弃的，因而那位商人想要抱走时无人阻止。
    在他们走之后师父问他为什么不阻止，毕竟他都喂养一年理应有感情了。
    净空记得他那时候说——“本也是只牲畜，何来感情之说？”
    他缓缓轻眨了下眼，收回心神。
    他再次重申一遍：“我想跟着你。”
    沈月柔歪了歪头，耐心的回道，“你想跟着我我就得要你？想跟我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歪瓜裂枣我都要收吗？”
    “可我不是歪瓜裂枣。”
    ……
    【他说的好有道理哦。】
    沈月柔深以为然，【好呆的和尚。】
    简直有病。
    沈月柔“哦”了一声，“那又怎样。”
    极其冷漠。
    净空的主题思想倒是很明确，“所以我想跟着你。”
    听着风吹草动的窸窣声，沈月柔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没打算再和呆和尚纠结于这个问题，沈月柔算了下时间，想着今天要快点把郧阳基地的事情处理一部分，抬脚走了。
    一句话散在风里，传到净空的耳边，“追得上我就跟着我吧，我可不要废物。”
    半晌，净空慢吞吞的发出一个单字节，“哦……”
    一道黑色的残影快速的在房瓦建筑上飞快掠过，行速比车辆快上许多，凉风将沈月柔的头发吹起，她喜欢长发散落在肩头又轻滑过背脊的摩挲感。
    黄竟充和扶枫也就早了十分钟回到基地。
    扶枫和哥哥扶柳简短的道别，扶柳还没说什么，嫂嫂徐婷倒是咋呼起来，插着细腰大声咒骂，“黄哥怎么让你去那种穷乡僻壤？！这么远，万一路上出事了谁负的起责任！”
    扶柳抿着唇，双手搭在无知觉的腿上。
    他声音温和，“怎么突然要去海城啊？”
    扶枫直接忽略了徐婷的话，回答哥哥：“我去那边也能发展得更好，老大都跟我说好了的，如果你有事就尽管跟他提，不要憋着。”
    徐婷谩骂：“你走了就我跟你哥哥两个人，到时候还不是任人拿捏啊！”
    扶枫冷眼讥讽：“嫂嫂本事大着呢，谁敢拿捏你啊？”
    他指的是徐婷背地里勾三搭四还要吊着扶柳的事情。
    徐婷哑然，“……就不能不走嘛……你跟黄哥说说呗，你要是不想去，谁敢拦着你……”
    “……哥，我收拾行李去了。”
    扶柳点头，“好。”
    走在楼梯上，恰好碰上刚回来的沈月柔，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裙摆有一些泥巴。
    她一刻也没停留，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冷幽的香气。
    张着的嘴还未开口打声招呼人影便不见了，扶枫知道，她肯定是找孟起去了。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一般人插不进去，所以他很难理解黄竟充给他说的——“沈月柔和孟起的情感只是一种假象。”
    什么样的假象能将两个人都困在里面。
    如果是能让两个人都沉溺下去的假象，那还能算是假象吗？
    沈月柔站在房门外敲了两下门，没一会儿就听见了脚步声，脚步声较重，频率不统一，是慕寒。
    门从内拉到最大，沈月柔跨过低矮的门槛进去。
    干净整洁的客厅里空的可怕，没有任何家具摆放，除了通过玄关迎面的一大堆书籍作为点缀，毫无生活气息。
    两个卧室，一个门开，一个门关着。
    她看着慕寒，他耸耸肩摊手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道他们俩又在闹什么别扭？平时又不带他玩儿，现在知道找他了。
    晚了。
    沈月柔抬步轻敲两下门，可比刚才敲正门温柔多了，可惜并没有脚步声传来。
    慕寒靠在自己房门的门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好不容易吃瘪一回的沈月柔，呲着大牙傻乐。
    虽然没有听见脚步声，但是沈月柔却敏锐的听到了床上翻身的细微声响——
    孟起听见了，但是不想理。
    沈月柔微微弯腰，右手放在门把手上，舌尖划过左侧下方的小虎牙，突然转头看着慕寒，阴恻恻的笑。
    吓慕寒一跳。
    慕寒：“看我做什么？”
    沈月柔字正圆腔：“滚远点。”
    “……切。”
    肯定是上次说要把他们两个留在郧阳才惹得孟起生气了呗，现在把火气蔓延到他身上算什么好汉？
    慕寒不屑的进了自己的卧室，轻轻的甩上门。
    谁还不会迁怒呢？
    见慕寒识相，沈月柔才按下门把手，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孟起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呼吸匀称，好像真的睡着了。
    沈月柔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就要走了。”
    睡着的人猛的翻身，那双好看的眼睛氲满了委屈，却还要极力掩藏的倔强。
    沈月柔嘴角的笑意暂停一瞬，转而复原。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违和。
    孟起带着一点质问的语气，“为什么你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没做到？”
    她笑得有些无奈，“孟孟，但是我只能相信你。”
    “郧阳城的人口在全国都数一数二，我很需要它。”
    温柔的笑意蕴满了欺骗性，这是孟起常在她脸上见到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笑容会刺向他。
    可是他明明记得，从小到大，沈月柔对他说的都是——我需要你。
    沉默到房间里的空气都快凝结成冰，孟起才低声说，“好，我帮你。”
    正如他无数次妥协的那样。
    包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