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怎么样了？”
    离弱目不转睛地盯着信玄，露出一脸好奇的样子。
    其他三人也看着信玄。
    “大龟躲在一个无人发现的黑暗角落，心中想着，离佛祖飞升上天已经过去一千年了，它一直秉承佛祖临行前的叮嘱，为何佛祖能受世人敬仰，顺利飞升，它却遭人唾弃，受苦受难呢？大龟在这一刻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是否该继续度化世人？第二日清晨，大龟在路上爬行，忽然听见后面有一个人在呼唤它，那人赶了上来，告诉大龟，他是佛法的信众，昨日在街上看到大龟诵经的时候，就已经感佩于大龟高深的佛法，苦于自己身处乡间，无法修习到更高深的佛法。又说他村子里还有几人都想修习佛法，想请大龟去给他们讲法。大龟十分高兴，它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收获，终于有人忽视它的本身，真正专注于佛法之上。大龟紧随那人，进了村子里的一间屋子。未曾想，大龟一进屋子，就被里面四五个人用结实的大网紧紧地网了起来，就算是颇有一些身法的大龟也无法逃脱。那些人白日就迫使大龟在市集诵经，引得众人驻足观看，还用各种方法逼迫大龟给众人取乐、消遣、泄气等等，以获得打赏，供那些人吃喝玩乐。晚上就把大龟囚在牢笼里，给它吃馊饭馊菜，对它置之不理。”
    信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龟太惨了，那些人怎可如此邪恶！”
    离弱一脸悲愤地说道。
    檀乐脸上也闪现出一丝苦闷之色。
    “大龟身上的伤比以前更多了，就连身上的龟壳都有了些裂痕，身上巨大的疼痛似乎在时时提醒着它是不是还要坚持下去。大龟看着那些驻足观赏的人，他们脸上无一不是肆虐的笑意、狠意、鄙视和唾弃等等，还有那些抓它的歹人，没有丝毫感念它为他们赚钱，供他们吃喝玩乐，一日日对它只有越发的狠厉，这些丑恶的世人，真的还能被度化吗？一日日的痛苦，一日日的煎熬，那些驱使它的人老得死去了，他的儿子承继父业，儿子的儿子再承继，如此世世代代，痛苦就像是无休无止，没有尽头。大龟变得苦闷、埋怨、气愤、狠戾，终于有一日，大龟发了狠，一口咬死了给它送馊饭馊菜的人，逃出了笼子，把那一家子人都咬死了，就连他们养的鸡鸭鹅猪，全都咬死了，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大龟逃到外面，每看见一个人，就像老虎看见猎物一样，狠狠咬了上去。那一片的庄子，竟在几日内被咬死、咬伤了达千人之众，一时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信玄停顿了一下，似乎看见了那血流成河的画面，眉头紧蹙。
    离弱四人静默不语，空气中一片冷凝。
    “那片庄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走的逃走，逐渐变成了一个荒废苍凉的地方。大龟就像是魔疯了似的，只有屠杀和鲜血的味道能让它感到片刻的安宁。它把所到之处的生灵都杀得差不多了，就去其他地方继续屠杀。有不少的抓妖师因为赏金来抓它，但都没法伤它分毫，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有人看到大龟杀了一片的人，那双眼睛都杀红了，浑身都沾满了腥臭的鲜血，屠杀过后，却能隐隐听见它诵经的声音，倍觉惊恐。大龟杀了数不清的人，以至于世间怨声载道，到处都充斥着惨叫声、哭泣声。那时，世间已经没有人可以诛灭大龟了，世人求神拜佛，想要祈求神佛来杀死它。大龟心里也暗暗知道，佛祖不久就会降临世间，来诛杀它，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难过，千年的行善积德没有唤来佛祖的接渡，它为祸世间数年，佛祖就要来诛杀它了。也好，就让它再见一见佛祖，问问他，若是当初他也跟自己一般，他会如何抉择？”
    信玄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众人，脸上泛着悲悯之色。
    离弱有些呆滞，一脸深思，想着若是换成她又能如何，说不定早就反抗了，根本就等不到驱使人后几代的无情虐待，只是后来大龟的报复实在是太过血腥了，想必是隐忍多时，爆发时也异常剧烈吧，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人了。
    檀乐、钟璘、戾空也沉浸在深思中，脸色各异。
    “后面如何了？佛祖最后来了吗？”
    离弱出声问道，其他三人也回过神来了，四双眼睛齐齐盯着信玄，急切想要知道大龟的结局。
    “果然，没过多久，佛祖就降临了。看着那浑身散发着腥臭戾气、形如恶妖的大龟，佛祖长叹了一口气，问大龟为何不能恪守初心，心怀善念，就算不能做到度化世人，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帮助一下他人，或是能影响到身边的生灵向善也好，为何要选择为祸世人，与初心背道而驰。听见佛祖所说，大龟戾气不减，它身上的怨恨与不甘一时间全部爆发了出来，还恶狠狠地质问佛祖，为何自己行善千年，帮过的人有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清，为何它杀那么些人，就是犯了滔天大祸，罪不容恕。而且，它杀的那些人都是恶人，他们的嘴脸阴险丑恶，就算如何用善心去感化，都没有丝毫作用，他们就是人间的恶鬼，只能由更邪恶的妖邪去治，不然他们永远不会领悟到仁善之心，更不必说向善成佛。既然佛法做不到，那我愿意化身妖邪，除去世间最后一丝污垢，如此，世间便也就清净了！”
    信玄徐徐说道。
    闻言，离弱四人神色各异，却都没有出声。
    信玄继续说道：
    “佛祖无奈摇头，跟大龟说道：世人并非神人，皆有万千欲望，贪嗔痴恨爱恶欲，若是人人都像佛陀一般无欲无求、不喜不忧，又为何需要传扬佛法，教化世人。人性善恶，深浅不一，恶人均有善念，善人均有恶念，不可一概而论。抓囚、虐打、肆意取乐大龟的人固然有罪，却罪不致死，就算是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放下屠刀，回头就是岸，亦可立地成佛。何况庄子里的人何其无辜，更是不该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