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气越来越冷，黑夜也越来越长了。
    老太太觉得冬夜漫长，如今陪在自己身边的李蓁蓁又不在了，难免觉得身边孤单，就和宋氏说让清和过来自己这边住，能陪着自己。
    宋氏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老太太张嘴了，她也不能反驳，只能和清和说了。
    清和和老太太是纯粹的面上情，老太太不喜欢清和，清和也对老太太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她没想到老太太会让自己去陪她。
    “这是做孙女儿的应当尽的孝道。只是老太太没有说要住多久吗？”
    宋氏摇摇头：“你先过去住，等过段时间我想办法让你回来。”
    清和让玉簪在后面看家，自己带着秋桃和玉兰搬到了老太太院子的厢房里。
    老太太第一天倒没有为难清和，不过是说教两句就罢了。第二天，清和起床之后收拾了自己，就去老太太屋里了。
    一进屋，老太太已经穿戴整齐，就差头上的发饰了。见清和进来，她就不满的瞪着清和。
    清和有些莫名其妙，笑道：“老太太起的早。”
    “长辈都收拾妥当了，你才起床，也太没有规矩了。”
    清和一听，这是要找茬了。
    平日里她也就这个时候起床，起床之后先去宋氏院里，然后和宋氏一起过来请安，老太太也没有嫌她们晚，这会儿挑上理了。
    春杏站在老太太旁边，见清和看过来，忙微微摇头示意清和不要和老太太争执。
    清和自然也不会和老太太较真，她笑着道歉：“老太太息怒，以后清和就知道了，定然不会再起晚了。”
    老太太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见清和很圆滑的道歉了，她也不好揪着不放，冷脸道：“摆饭吧。”
    早饭都是在老太太屋里，大家一起吃的。这会儿宋氏和李氏加上几个姑娘还没有来，若是摆了饭，几个人来了岂不就相当于晚了？老太太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因为自己连累的大家都被牵连就不好了。
    清和忙道：“老太太，清和在离宫里的时候学过一个发髻的挽法，很是奇特，挽出来又好看，不过这会儿孙女给您挽起来？”
    老太太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早干嘛去了，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祖母？
    见老太太没有说话，清和就当她默认了，主动上前把挽好的头发散开，用梳子梳好，一点一点挽了起来。
    清和边挽头发，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夸赞：“老太太的头发乌黑乌黑的，一根银发都没有，当真保养的好。”
    好啥啊，白头发都被自己拔掉了。老太太虽说知道自己的情况，还是被清和的马屁拍的舒坦了。
    清和把头发挽好，又从盒子里挑了几样简单的发饰簪上，用铜镜照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身问给自己梳头的丫头：“可记住怎么编的了？”
    丫头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怎么还没有把饭摆上？”
    说话之间，宋氏李氏妯娌二人携手进来了，两个人身后跟着清柔姊妹和沈清宁。
    平日里老太太规矩大的很，怎么这会儿让沈清宁来了？
    清和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没有看自己，只能收回眼神。
    老太太皱眉看着妯娌二人，不满道：“今天你们来的也忒晚了！”
    二人心道，平日里哪天不是这个时候来，您什么时候嫌过晚了？一般这会儿老太太也就是刚起床，今天倒是收拾的立整。她们不知道的是，若不是清和给老太太捯饬头发，这会儿就吃上饭了，两个人指定挨骂。
    “是媳妇儿偷懒了，我们以后定然早来。”宋李二人都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老太太是顺毛驴，不能戗着茬，所以认错态度特别好。
    两个儿媳妇顺从，老太太果然没了主意，不知道怎么为难二人了，只能点点头：“赶紧吃饭。”说完老太太又转过头对清宁道：“好孩子，你坐到我身边来。”
    清宁有些犹豫的看了宋氏一眼。
    “看她做什么，过来坐着。”老太太又招了招手。
    李氏看了宋氏一眼。
    宋氏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接过丫头婆子传上来的碗筷摆好。
    李氏见嫂子情绪稳定，也就安下心来收拾碗筷。
    吃完饭之后，老太太就打发两个儿媳妇儿回去了，然后对清和道：“清和丫头，你过来给我捶捶腿，我这腿酸的很。”
    孝顺父母是做孙辈儿的责任。清和不好推脱，只能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美人锤，给老太太敲起腿来。
    老太太诚心要找事儿，皱着眉头道：“用力一点儿，我这腿吃劲儿，你这样我都感觉不到。”
    清和只能加大了力气。
    偏偏老太太还是觉得不行，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再用些力气。如今还是个姑娘家，就被娘家人挑三拣四的。那以后你嫁了人，你婆婆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勒。”
    “那我就再用些力气，祖母若是觉得疼就和我说。”清和也不恼火，笑眯眯的说。
    “你尽管用力。看着软软的跟小猫崽儿似的，能有多大力气。”
    清和果然下力气敲了起来。
    清和从原来在离宫的时候，就跟着人练了练筋骨，自从玉兰来了之后，更是天天跟着玉兰扎马步打拳。所幸清和的小院儿一直离着前头很远，也没有人发现。
    老太太被清和敲的闷哼了两声。
    本来清和敲的力气就不算小，老太太不过是找茬儿。这会儿清和一发力，老太太的身子根本受不了。
    “老太太可是用的劲儿大了，我也没用多少力气，不过是比刚才的劲儿大了一些罢了。”
    老太太爱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敲疼了，咬着牙道：“没有，我是敲的舒服了就用这个劲儿敲就行。”
    清和干脆又多用了二分的劲儿，敲了起来。
    老太太只觉得不光腿疼，全身都跟着疼起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看看你也没力气，赶紧歇着吧，待会儿你母亲该心疼你了。”
    清和忙道：“没关系的老太太，我不累。”
    “我说了你不用敲了。”老太太不耐烦的用手拨开美人锤。
    清和微微一笑，把锤儿递给丫头。
    “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清和乖乖的坐在一边，等着老太太说。
    老太太想了想怎么开口：“前段时间你四妹妹的嫁妆被烧了，你知道吧？”
    清和点点头：“是一个雷炸下来了，偏偏又落在了放她嫁妆的库房。我听老一辈的说了这雷不会无缘无故的劈到地上的，都说天上打雷，哪有地上打雷的。”
    “莫要胡说。”老太太不满的看了一眼沈清和。
    “哪里胡说了，一开始大家都怀疑库房里进了什么动物渡劫，找了也没找到。人家说这是有人做错了事，是老天爷惩罚她呢。”
    老太太最忌讳这些鬼话之说，忙斥责道：“别胡说八道，不过是巧合了！”虽然嘴硬，老太太心里却是一激灵。
    柳姨娘没有干过什么好事，老太太是知道的，这会儿清和把着火的事和因果牵扯到一起，就有些诡异了。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没事，柴房的顶是草顶，都没有着火，就这个放着沈清宁嫁妆的屋子着火了，可不是怪怪的么。
    经过清和这一扯，老太太差点被她带偏了。
    “以后不要听他们胡说，听到没有？”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道：“你也知道，你四妹妹的嫁妆被这场大火烧没了，她嫁人的时候总不能没有嫁妆吧。”
    清和摇摇头：“祖母不用担心，妹妹要嫁的又不是外人，是她的舅舅家哥哥。自己的亲舅舅亲舅妈还能嫌弃外甥女嫁妆少吗？再说了，那些嫁妆也不是全都烧坏了，还有不少能用的呢。”
    清和说的这些和宋氏的话如出一辙。但是清和是完全不知道宋氏说过这个的。
    “你是清宁的姐姐，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清和眼里很是茫然。
    “你的嫁妆单子我没有看，但是你母亲那么疼你，自然不会委屈了你。这样吧，你把你的嫁妆分一半给你四妹妹，那样剩下的也不算少了。”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嫁妆这种东西都是提前给男方家里的，要是分了一半出来，以后可没法交代了。”
    “真真是女生外向，这还没有成亲呢，就舍不得把嫁妆掏出来了？”老太太很是不满。
    “我没有这个意思。清和不是不愿意把嫁妆分给妹妹，也不是小气，只是觉得这样不妥当。既然老太太觉得合适，那我和母亲说，把嫁妆分出来，重新写嫁妆单子。”
    老太太道：“你先去你母亲那里把嫁妆单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清和应了。
    当初清宁的嫁妆被烧，完全是偶然为之。
    当时清和让玉兰在柴房那里守着，如果柳姨娘有不好的心思赶紧拦住。偏偏柳姨娘派去的大丫头胆子小的很，那丫头去了之后，还没有把火折子掏出来，玉兰学了两声夜猫子的叫声，就把那个丫头吓得撒腿就跑，结果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晕过去了。
    玉兰也不敢疏忽，还是守在柴房后头。那天晚上炸了一个秋雷，其实雷是的的确确劈在放清宁嫁妆的库房上了。不过这雷不是劈在木头上，而是劈在瓦上了。
    玉兰想着柳姨娘母女坏事做尽，这次怕是天谴。既然是天谴，那她再添一把火吧，干脆把库房点着了。玉兰没有想把整个库房烧光，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着火，玉兰没有办法，跑到前头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才把大家伙喊起来。
    这个事玉兰之和清和说了，清和也没敢实话给宋氏说，怕玉兰挨骂，就把这个事隐下了。
    清和去宋氏屋里把事情说了。宋氏失笑：“肯定是这个柳氏捣的鬼。她前段时间就来找过我，说给清宁要些嫁妆，被我混过去了，没想到她直接找了老太太。”可惜老太太没有来找她，而是欺负清和一个小姑娘。
    “虽说这嫁妆不多，也没有什么宝贝的东西，但是要分给沈清宁，我是不愿意的。”清和很直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宋氏打量着嫁妆单子。嫁妆单子上都是沈家姑娘都有的东西，自己偷偷给女儿的都没在单子上。
    “你也看看，有哪些是你不想要的，就给了她吧，我再给你添置更好的。”
    嫁妆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双数的，若说是公平公正的分开，那就成了单，不吉利，所以只能说把东西的价值估算出来，两个人的嫁妆能差不多钱就行了。
    清和把嫁妆单子看了一遍，指了指布匹：“这些布给四妹妹吧。”倒不是说这些布不好，就是中等的料子，都是这几年沈家攒下来的，虽说这些布保存的不错，到底花样都子过时了，清和是看不上的。
    “这些炕桌炕屏、梳妆台还有柜子都不要了。”宋氏用好料子给清和打了一整套的家具，这些东西都有，没必要再收着这个了。
    “还有这些香料、胭脂水粉，我也不敢用，放着也是可惜，给她吧。”
    “古玩瓷器茶具……这些应该都烧不坏，就不给她了。”
    ……
    清和自己做主把单子上的东西一分为二，又找人重新誊写了一遍嫁妆单子。
    宋氏和清和一起来到老太太的屋里，把两份嫁妆单子都给老太太看了：“您瞧瞧这么分行不行？反正不可能两边一致，不过我粗略算了算，清宁那边的东西还多些。”
    老太太戴了叆叇，把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脸越沉。
    “这嫁妆单子怎么这么简陋？”
    “哪里简陋了，我们姊妹几个都是这样的。”清和接过单子，不解的问道。她就知道，这个老虔婆惦记的是母亲私下里给自己的东西呢。
    “你就没给清和添置一点？”老太太问道。
    “我的东西以后要留给西哥儿的，怎么能胡乱给清和？”宋氏忙道。至于西哥儿长大了还有没有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你看看这单子如此简薄，如何拿得出手啊？你这个做母亲也要操操心才是。”
    宋氏连连称是，但是就是不开口承诺什么。
    老太太无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觉得头疼不已，直接把宋氏母女撵出去了。
    清和和母亲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