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卿走后我整理思绪向苏静走去，她似乎想说话，但又别别扭扭地将话吞咽进肚子里。
    这家伙又在纠结什么有的没的？
    见她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我便领她径直向记忆中渊红的藏书阁走去。
    此行的目的地，是当年我误入的一处地方。
    这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金墙红瓦的建筑，走进去是红白交织的地板，方正的天花板上画着歌颂神与信仰的墙画，打上耀眼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目光。
    排排书架罗列整齐，上面规规整整地排序着渊红弟子平日里可能需要的书籍。
    我顺着雕花的砖石走到那座初代血神女的雕塑前，伸出手将渊红的血脉之力发射到雕塑合起的掌心。
    脚底的石砖咔吧一声，向后倾退，一条三人宽的楼梯如期出现。
    我拉着苏静向下走去。
    苏静瞧见这幅机关很感兴趣，立马问道：“龟龟，这就是小说中常有的那种宗门藏经阁的密室？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绝密的功法啊？”
    我摇摇头：“功法都在第一层。”
    渊红宗原则上从不吝啬培养后代，所有技能功法都会被尽数摆在藏书阁大厅中，只要想学能学，便可以学。
    但……渊红血脉天生的桎梏，注定了大部分渊红无法明悟晦涩难懂的技能法术。
    “那这一层是什么？”苏静又问道。
    我环顾这个比外面小了数十倍的房间，道：“长老团专用的书，便于管理宣扬渊红的信仰，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苏静视角。）
    出于好奇，我拿起一本准备翻看翻看。
    这个世界的神学宗门哎！
    让我来卢克卢克里面是啥模样的！
    谁料我刚打开，顾仪安便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你手上的这一本写得是渊红信仰发源之三。”
    我警铃大作：“你不会全看过吧？”
    她似乎生气了，重重冷哼一声。
    干嘛？这是看过还是没看过？
    顾仪安径直走向屋内的藤椅，颇为霸道地将藤椅丢到一旁，掀开了地毯。
    一时间尘烟呛得我直咳嗽。
    什么东西啊，这群人都不打扫的吗？？
    地毯下面是和外面一样的地板，顾仪安木着脸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手心划开一个口子。
    鲜血滴答滴入地板，却没有散开，而是被地板吸收了。
    “卧槽！这机关好眼熟，是不是对于开启的血脉还有什么要求？比如必须是谁谁谁的后代或者是什么什么功法的修炼人？”
    顾仪安：“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的血能打开它。”
    我：“……”
    好吧。
    吸血的地板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完全不见，向下的楼梯看上去黑黢黢的。
    “我说，下面不会有什么机关吧？”我望着豁口问顾仪安。
    顾仪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似乎想骂我，但忍住了。
    我看她提起裙子下去，便也跟了下去。
    “卧槽！”
    这里这么多雕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
    我环顾四周，除了八个雕像八个书架八盏壁灯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上一层还有桌子椅子植株呢！
    “顾仪安，这些雕像为什么没有脸啊？”我侧目问她，却发现她在最左边雕像那里站定，动也不动。
    “你怎么了？”
    她缓缓转过头来，神情很严肃。
    我摸不着头脑。
    顾仪安从左往右一个一个雕像看过去，我也跟着她走，眼前这些雕像越走越旧，左边的雕像崭新洁白，到了最右边的，上面斑斑驳驳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站在书架的左端，道：“少了一个。”
    “啊？”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也是八个雕像，那时候我没察觉到不对劲，但是……这里的位置，应该是给下一个雕像准备的。”
    什么东西？
    我摆手道：“这……该说不说，这个岛的人都被杀完了，也没人准备下一个雕像了吧！”
    顾仪安却坚定道：“不！该有九个雕像的，这是最后的清算。”
    我：“？”
    你这婆娘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鬼东西？
    她又又转一圈，走到我面前说道：“这里的书，少了。”
    “怎么？你需要这些书？”
    “大概吧。”顾仪安模糊地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旧却没有灰尘的书，“我需要看一看被过去的我忽略的东西。”
    我问她：“那我呢？”
    她手指了指右边：“那一个书架全是关于天道构架命数命格原理的书，你可以去看看，没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
    我：“……？”
    你特么！劳资不喜欢读书你还叫我读书是吧！
    真叫人受不了！
    读书有什么用啊！变成七三那样子吗？一天天的，就常常仗着自己读书多明里暗里捉弄我和折岱。
    “我不看。”我撩蹄子不干了！“你要是看就在这里看吧，我在旁边守着你，反正我现在也没啥事干。”
    那个讨厌人的家伙读这么多书，最后不还是……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避开这些负面情绪。
    顾仪安轻笑一声，似乎瞧出我在想什么：“葛家若是愿意放下隔阂，或者重家对于家主的培养再全面精密点，那位重南月还有她的姘头就都不会死了。别的不说，至少不至于困在魔域被游子卿瓮中捉鳖。”
    这话好刺耳，我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以往天罚年救世的是重家，但重家之外，葛家也会在暗中协助。这次葛家没有对孤身入世的重南月提供帮助，可能是史书上记载的旧怨吧！
    嗯……当然，也不排除葛家已经没有办法协助这种可能。
    玄城之上任何程度的德不配位带来的都是灾难级的。重南月还是太年轻了，她可以作为重家的少主，在本家里辅佐家主，却不该是重家这一代站出来舒缓天罚年的家主。”
    我冷哼不虞道：“你想说她死的活该？”
    顾仪安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缓缓摇摇头。
    “那你什么意思？！”我质问道。
    她唏嘘长叹，只告诉我：“我怀疑，隐世的神使世家们已经所剩无多。”
    “啊？”
    她继续道：“你口中的重南月，让我觉得……太过于稚嫩。重家再怎么单传隐世，一个家族算上贴身伺候的人百十来人还是有的。可偏偏重南月是独身入世。
    往前无论数多少代，重家家主入世时都会带上自幼相伴左右的五名心腹。而且，也不该准备如此仓促。”
    我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我与他们相识相伴的年份里，重南月似乎鲜少提及自己的家族，每次被问及都是绕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白我一眼，继续自顾自说道：“推测而已，这些隐世世家向来藏得很好，除了裴家辅佐天命之主外，其余三家皆不入世。世人甚至于鲜少知晓他们的存在。
    但换个角度来说，哪怕他们被全族覆灭，外头的人也不会知道。”
    我：……？
    逐渐跟不上这个娘们的想法。
    “刚才我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说他要篡夺天道。”
    我敷衍道：“嗯。”
    “这便很奇怪了，方才一路走来，我越想越不对劲。游子卿这人向来习惯精细严密的布局，往前他的所有布局针对的具是顾璃嫣以及天道命数，是个十足的反叛者做派，可篡改与篡夺……是两个迥然不同的道路！”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我不好打断：“恩，所以他骗了你？”
    “他是撒谎反而没什么，怕就怕他说得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有两种情况，一是说明这个目的只在短短的几年里被酝酿出来，距离清算还有六十年，这些时间远远不够这种荒唐程度的目的被落实。换而言之，如果他没撒谎，这种情况下他必败无疑。”
    “……”是个好事。
    但是我感觉我说出来会被打。
    “这一点便牵扯出另两个问题，如果是临时起意，那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处于怎样的理由，让他抛下原本的计划，冒着必死的风险去追寻更加不切实际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如果是另一种情况，他想篡夺天道并不是临时起意……”
    顾仪安缓缓缄口，神色严肃得有点可怕。
    我：“我有个想法。”
    “什么？”
    我：“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和你一样都是个恋爱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或者说为了得到你，现在你没有小时候那么听话乖巧，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所以他觉得不行，一不留神就走了极端。”
    太复杂的东西听不懂，但若是带入be仙侠文，这不就是典型的‘啊我得不到你我就要连世界一起毁灭掉’的恋爱脑男主吗？
    嗯~圆上了！
    顾仪安面露无语：“你有病吧，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太多看谁都像恋爱脑？”
    我摆摆手，理直气壮：“又不是不无可能你说是吧，再说了！你这种天赋空前绝后脾气骄傲倔强的家伙，他对你有些奇怪的征服欲胜负欲也说得通啊！
    就像那本《镇国大将军与他的腹黑白莲花男宠》里的那个觊觎大将军美色企图把他变成零的幺儿王爷一样。”
    顾仪安震惊于我的比喻，随后竟然带入回我道：“游子卿没那么丑也没那么笨。”
    这他妈的是重点吗？
    “所以你这是承认很像喽？”
    “我没有承认，我觉得完全不像。”
    “那你说说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安插那么多眼线？”我白她一眼：“你看连你这么牛逼的天才，不也没发现自己身后的尾巴吗？那他是恋爱脑不也有可能？顾仪安，不要被自己的固有认知蒙蔽了双眼。”
    多合理的理由！
    她叹一口气：“那些眼睛可不是尾巴。”
    “哦？”我看看你能说出个啥来。
    “那些是……被熬制出来的蛊眼。”顾仪安说出来一些不妙的词汇，料到了我不明白，便直接开口解释道：“据我所知的，上古时期有种秘术，将四五岁尚未觉醒的孩童泡在特质的灵酒里，让他们的骨头在身体里慢慢化掉却不伤皮肉分毫，日日喂以蛊毒混合纯澈的灵材，喂至十五岁，用控制性更强的蛊毒去吞噬掉原先的蛊毒与剩下皮肉，却不伤及灵魂。直至被吞噬到灵魂只能龟缩在不足芝麻大小的蛊毒里，这么个眼睛就制作完毕了，接下来只要等孩子长到百岁且没有灵魂崩溃破裂，便可以使用。
    只需要简单缔结主仆契约，或是种下母子蛊，就能可以直接操控。若是不愿意事事亲力亲为，还可以叫做的人保留孩童原本的神智，让其有一定的自主性。
    因太过于残忍，在前朝便被明令禁止，相关的药酒研制与蛊毒研制的书籍被下令全部摧毁。”
    我：？
    “我怎么没听懂？”
    我希望顾仪安和我解释一下，但是顾仪安显然不懂我不懂什么地方，她解释的角度更加奇怪：“虽然一个人的人格成型多种多样，但普遍来说，四五岁时大多数人的人格便可以初具雏形。选取这个年纪的孩童，一来尚未身成，灵酒可以腐蚀，二来有懵懂的人格可以保证灵魂不会散溢……”
    “不，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打断她：“我没明白你说的蛊眼是什么东西。”
    顾仪安略作思考：“一种，细如尘埃的漂浮物，能躲开绝大部分人的神识扫射，如果制作精良点，甚至可以做到完全无法被神识捕捉。”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发现了华点
    前朝就被禁止的东西，游子卿又是怎么会的？
    顾仪安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也引出另一个问题，蛊眼销声匿迹已经七十万年有余，相关的资料仅剩下我说得这些浮于表面的皮毛，他游子卿如何知晓蛊眼的制作使用呢？”
    我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转世？实际上他是几十万年前的人……”
    闻言，顾仪安摇摇头：“这点没有可能。其一，生死门转世上限是四千年；其二，历经生死门转世会全方面削弱生灵，比如前世是尊者，那下一世可能就是普通灵师，再下一世则会没有灵力的人。
    如果他经历不是生死门转世，而是天道直属的转世，那时间上依旧对不上，天道直属的转世只会在同一轮因果报偿里出现，一轮因果顶天十万年，绝不可能不可能横跨七十万年。”
    啊！脑子要烧了！
    虽然能听懂，但是听得好费劲。
    不行，不能被她岔开话题！我坚持道：“那这和他是恋爱脑也没关系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