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有没有稳妥的办法？”
周大夫的医术在九川里算是说得上名号的，但也无法做到什么病都能治好。
“倒是知道有一个大夫，他医好了好些得了传尸痨的病人。”周大夫沉思了一会儿，但面色还是显得凝重。
容卿音悬着一颗心，努力保持声线的平和：“您可知那位大夫现在在何处？”
周大夫在纸上写了一个医馆的名字，还有位置，“这大夫姓李名正青。”
容卿音看了眼上面的地址，是在安平府城中，平日里赶骡车到城中最少也要三四个时辰，现在下着大雪，路上都是雪，没有五六个时辰是到不了的。
周大夫看了眼外面的大雪，眉头紧锁：“只是下这么大的雪，要走这么远的路，路途上和城中也不知道情况好不好，稚儿的症状还没有到很严重的程度。”
像这样的大雪天，人们一般都不会出远门，路上比较危险，像在九川这种地方，鲜少下这么大的雪。
容卿音明白周大夫的意思，但传尸痨这病委实可怕。
想起石头的病，她问道：“周大夫，石头那病还能治好吗？”
周大夫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名叫石头的这个娃子是哪一个，脸色微变：“那娃子的病恐怕有些难治，就算治好了，也恐怕会落下个病根，很难完全治好。”
顿了下，周大夫又道：“若是去城中找李大夫，治好的希望会更大。”
按照周大夫说的，城中的李大夫应该是一个很精于医治痨病的。
“周大夫，您瞧咱们这里这么多小娃子都成天发热风咳了，一些个大人也是这样，是不是咱们县里真有传尸痨在传染了？”堂中另一大娘提心吊胆的。
周大夫微眯了眯眼：“怕是如您说的这样了，这几日里，老夫已遇到不少了。”
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本来家中就有男丁去服徭了，要是剩下的这些又得这么一个大病，那可谓是雪上加霜。
踩在厚厚的雪地里，翠丫忧心忡忡问：“音儿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咱们可是要去城中找那李大夫？”
伞外大雪纷纷，还没有变小的迹象。
容卿音心中犹如悬着一块巨石，沉得令人心悸。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玥姐儿，面颊热得通红，闭着眼睛睡觉，睡得却不是很安稳，看着让人很是心疼。
容卿音缓缓吁了口气道：“要去的，能尽早治便尽早为好。”
她们要去城中的话，那就得租赁一辆马车来，再找一个有经验的车把式赶马车。
在她们仨离开医铺后，不多时，又有一人踏进医铺里。
正在给一稚儿看病的周大夫抬头一见来人，一时惊骇，欲要给他行礼，那人却摆了摆手，声音清冷：“不必，周大夫且继续给看病。”
说罢，他自个儿寻了个空位坐下，静静等着。
先前，他已经走了九川县内好几个医铺。
周大夫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沉心静气给这孩子把脉。看完了这个孩子的病之后，周大夫才毕恭毕敬道：“裴大人，您是哪里不舒服？”
“本官无碍。”裴凌筠望了一圈堂中还在等着看病的妇人孩子，眉头蹙得更深了些，“周大夫，您与本官说说这些时日都遇到多少有类似症状的病人了？”
周大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浮现惊讶，原来这大人是来关注百姓病情的啊。
思及此，周大夫连忙将自己归总的看诊记录简单说了一遍，不由地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咱们县中有传染病了，方才容娘子带着玥丫头过来看病，玥丫头的病症愈发像传尸痨这病了。”
“你说什么？”裴凌筠一向青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乍一听到周大夫的话，面色骤然变紧绷起来，不敢相信：“可是青衣巷的容娘子？”
周大夫道：“对对对，就是她们母女俩，还有一个姑娘陪她们一块来的。”
裴凌筠闻言倏然捏紧了手中的茶盏，声线中是控制不住的颤动，“快跟本官说说玥玥的病情如何，是否比昨日还更严重了？”
听到其如此亲昵地喊那玥丫头的名字，且又是这么紧张的神色，周大夫很难不去猜测眼前的裴大人与容娘子的关系是否匪浅，亦或是玥丫头实际是裴大人的女儿？
周大夫让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看着裴凌筠努力保持镇定，认真将玥姐儿的病情一一告诉他。
同时，周大夫也把城中李大夫善于医治此病的事一并告诉了裴凌筠。
堂内的气氛渐渐多了几分压抑。
杯盏中的茶水已凉却，裴凌筠轻轻放下杯盏，声音沉重：“若是让城中李大夫过来看看，要断了这病的传染，是否就有更大的希望了？”
“是的大人，您说得对。”周大夫点头，又谦虚地道：“李大夫医术高明，大概会比我们这些半吊子有把握多了。”
裴凌筠垂下眼眸，略一沉吟道：“好，我让人去城中请李大夫过来给大家看看，您且先尽力稳住大家的病情。”
周大夫收不住脸上的惊讶，忙不迭道：“好好好，裴大人您尽管放心，老夫定当尽智竭力。”
在裴凌筠离开后，周大夫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才回过神，又望了望屋外的大雪，喟然长叹：“这说不定咱们九川县要多一个爱民的好官了。”
而不是一个摧眉折腰、恃势凌人的赃官。
青衣巷中。
裴凌筠携着一身风雪踏进屋里，看到容卿音抱着玥姐儿喂她喝稀粥。
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转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小脸上无精打采的，喝稀粥也是慢吞吞的。
妇人因照顾稚儿，姣丽的面容尽是憔悴与疲惫，心口不住地揪疼。
他走到身边的小竹椅坐下，尽量放温和的声音道：“玥玥，让我抱着你可好？娘亲累了。”
玥姐儿生着病，不似之前那么灵动活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缓缓点了点头，竟主动朝裴凌筠伸出了双手。
这是玥姐儿第一次对他这么主动伸手要抱，一股酸涩与欣慰混杂交织在心底。
将玥姐儿抱进怀里，他声音柔和夸了句：“玥玥很乖，等玥玥病好了，我们便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