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洞穴内的风呼啸着犹如野兽在低鸣。
    “哗啦。”
    紧跟在破水之后，一长串吸气声，仿佛有人被扼住了喉咙。
    易卿颜攀住岩壁，张着嘴，大口喘气。
    水底那一盏茶时间，易卿颜感觉过了一辈子一般长。若再迟那么一个呼吸，她今日绝对交代在那了。
    “皇甫容玦，多亏有你，多谢。”
    易卿颜发自内心感谢。这一路，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她是该好好谢谢他。
    “不必。”
    “若再有下次，别指望我会帮你。”皇甫容玦的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样的提心吊胆，皇甫容玦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但易卿颜这莽撞冒进的性子，往后这样的情况只怕少不了。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想到他定臭着一张脸。
    易卿颜拖着一条伤腿艰难爬上岸。
    她忍着腿上的剧痛，喘匀气息，“方才分明是你自己凑上来帮忙，我好像并未开口。既然你不要我谢，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易卿颜倚着洞壁，散乱的长发正滴着水。月白的长袍如块湿布紧贴在她身上，白色衬裤上已是血迹斑斑。
    如此狼狈，不禁让他回想起，在大茂林初次见到易卿颜时的样子。
    皇甫容玦心里堵得慌，无心再跟她起口舌之争。
    “你的小腿内侧撕裂，幸好骨头未断。先拿发带止血吧。”
    易卿颜伸手抚上小腿，手指捻了捻，滑腻粘稠的触感。
    她用手按压住，“可能方才抽腿的时候被石块的棱角划伤，小伤并无大碍。”
    见她没把伤当回事，皇甫容玦心里又心疼又气，冷言冷语道：“既然无大碍，赶紧离开。暗河的水还在不断上涨。”
    接下来这一路，皇甫容玦只在易卿颜走错道时才会出言指正，其他时候闭口不言。
    知道他在置气，但易卿颜又痛又乏，整个人被掏空一般，实在没心情，不然倒也想哄哄他。
    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离蝙蝠洞不远时，隐隐听到打斗声。
    易卿颜心头急跳，没想到有漏网之鱼。
    通道一端传来刺耳的嘶鸣声，无数蝙蝠尖叫着从头顶掠过。
    易卿颜眸光一暗，忍着伤痛加速狂奔。
    蝙蝠洞内，地上的一支火把照亮了这四方之地。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缠打在一起。
    矮个子不察被高个子拖住，整个人被抡过头顶，眼看就要折成两段，易卿颜急急出声。
    “住手！”
    氓奴当即收势，停下扳折的动作。
    “阿奴，放开他。”
    氓奴面无表情果断将人往地上一扔，转身扛起安置在地上的皇甫容玦，站到易卿颜身后。
    冥九擦掉嘴角的血，瞥了氓奴一眼，压下上前抢人的冲动，看向易卿颜。
    “你的人？”
    “是。”
    “我带我家主子回去，你没意见吧。”
    听他语气不善，易卿颜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意见，你又能奈我何？想要你家主子平安，就听我安排。”
    这个女人好端端站着，他家主子为了找她重伤昏迷，眼看就要没气，居然还不允他将人带回去。
    冥九强压对易卿颜的恨意。
    “听你安排？我家主子就是因为你才落得如此。我现在就要带他离开，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话音刚落，氓奴已大跨步挡在易卿颜身前。
    冥九眸光瞬间变得狠辣，手已摸到甩在地上的剑，剑刃直指对面两人。
    皇甫容玦的虚影在一旁站了半天，冥九的视线从他身上穿透而过。
    他冷着脸，对易卿颜道：“把我交给他。”
    氓奴将背上的人放下，拉开架势，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加上皇甫容玦在一旁聒噪，易卿颜头疼，脚疼，浑身都在疼。
    她按了按眉角。
    “停！”她抬眸瞥了一眼冥九，冷笑。
    “你家主子伤重随时都可能断气。这里除了我，你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懂医的人救他？”
    冥九怔住，抿唇不语。
    来黑凤岭本就避着人，他家王爷除了他连个暗卫都没带。
    从这里到他们暗卫的联络点，需要两天行程。这期间，若他家主子出意外，他百死难辞其咎。
    见他动摇，易卿颜继续道：“你身上的食物吃完了吧。现在正闹饥荒，整个兖州都在挨饿。你无水无粮无药，还想带他上路，是想带着他一起死吗？”
    冥九后脊一凉，垂下眸子。
    昨日最后一个馍已消耗干净，他到现在都空着肚子，再饿上两天，没到联络点，自己就先死在路上。
    冥九脑子转得很快。
    山上的庵堂虽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净，但易大小姐不会将十几车粮食囤在一个地方，王爷跟着她生的机会更大。
    何况，在那么多杀手围攻的情况下，易大小姐都没丢下重伤的王爷，可见是可托付之人。
    冥九默默收起剑，对着易卿颜抱拳一礼。
    “适才见王爷生死未卜，一时乱了阵脚。在下多有得罪，请易大小姐莫怪。”
    易卿颜轻笑，“你倒是能屈能伸。”
    冥九老实了，头痛却没好转。她拧着眉，转头瞥向皇甫容玦的虚影，话却是对冥九说。
    “既然想好了，老实待着吧。”
    去留本不在这一时，皇甫容玦之所以让她交人，是担心冥九误伤她。
    易卿颜重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几日强撑着照料他，更是没好好休息。
    见她眉头拧在一起，知道她在强忍疼痛，沉声道：“换上我的外袍，吩咐冥九去洞外找些柴火，你身体再不回暖歇息，会撑不住。”
    易卿颜一愣，剜他一眼，“你别咒我。好端端一个人，被你们闹得心焦，可不头昏脑涨了。”
    她忍不住又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皇甫容玦面色凝重，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眼不错盯着她。
    易卿颜被他盯得心里惴惴，反倒安抚起他来。
    “放心，我真没事。”
    皇甫容玦直接板过脸，背向她。
    一时间洞穴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易卿颜对着虚空说了半天话，冥九一时吃不准她在做什么。
    难不成她看起来没事，实则伤到了脑子，但她说话分明条理清晰，不像得了癔症。
    冥九脸色阴晴不定。
    能看见皇甫容玦这件事，易卿颜没想避着冥九,但也懒得解释，只是叮嘱道：“人给你，但没救醒他之前，不准私自带他离开。”
    意识到方才太过鲁莽， 冥九恭敬道：“只要能救王爷，在下一切听易大小姐安排。”